这边,余在廷与两位大人道别,却在自家的轿子里低低笑了一下。
外面慢慢赶马车的是跟在他身边的仆人常云。他听见里面的笑声,忍不住好奇地道:“老爷您笑什么?”
他们家这位大人做什么事情都慢,话不多说,路不多走,吃东西口味清淡,就连对府上妻妾也不太上心。嗯,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私下里会讲,说老爷是大水淹到府门上也不慌不忙的人物。
慢得过了,稳得狠了,连他也受了影响。渐渐的,他的名字都被府上其他人戏称作:常晕。
他也是真想晕一晕。
余在廷一只手缓缓摸了摸下巴,“今日算遇上了一桩喜事。”
常云更好奇了。
老爷都说是喜事,那便是天大的喜事。
“什么喜事?”
马车赶在南华城宽阔的马路上,因为渐入集市,外头的声音便也渐渐嘈杂起来。
余在廷撩开旁边的窗帘往外头看了一眼,天光正好,日上中天。
他放下帘子,脸上仍有淡淡的笑意。
“赶车吧。”
常云便知,不必问了。
而王项和孙进益则仍在官署之中对坐着。
孙进益先忍不住道:“丞相,您说陛下是什么意思?”
王项端着茶碗,茶盖在碗的边缘轻轻滑动,似在思考。
“那余在廷也是太木讷了些。他虽然是您的学生,可方才面圣之时,可一句有用的话也没说呀。”
王项看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天底下还有比‘谨遵圣意’更好的话吗?”
孙进益脸色一变,顿时看着王项的目光就有几分疑惑不定起来。
王项又是一笑,“孙大人,你不要这么紧张嘛。这份名单拟定的时候本就仓促了些。今日呈本给陛下,明日早朝就要公布,陛下想仔细看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孙进益面色稍稍缓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要看,难道还有拦着不让的道理?”
“那现在,丞相有何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陛下尚未亲政,先帝给陛下安排的三位辅政大臣如今只剩下一个生死未卜的傅明奕。如今皇亲为质,而按着前朝的规矩,若是太傅也不在,你我自是更要尽心尽力辅佐陛下。这名单虽是要陛下首肯,但……便先看看,陛下有什么安排吧。”王项笑着,模样显得轻松。
孙进益心里便多想了几层。
小陛下不过十岁,登基不到两年,然后就遇上北蛮南侵这么个事儿,之后一路奔逃来此,若不是傅明奕前后安顿,他恐怕根本活不到进入南华宫。
一个不熟悉情况的稚童,估计站在朝堂上的数十朝臣都认不全,就算他仔仔细细看那份名单,又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即便陛下提出不同的方案来,他们这么多人,在朝堂上只要展开朝议,怎么都能议出个合适的结果来,他何必这时候犯急?
傅明奕不在,谁能比他们对武将空缺的安置问题更有发言权?
甚至,他们有发言权的恐怕还不止这个。
看王项,他不就一副老神在在,不急不愁的样子?到底是老奸巨猾的家伙。
孙进益想透彻了,便定下心神,又与王项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最后心满意足地走了。
王项看着他大步流星地走出去,眼神便眯了眯,眼底有一抹沉郁之色。
在赵右辰的陪同下,萧倾花了一晚上时间把两份奏折都仔仔细细看了两遍,甚至把王项他们呈上的奏折抄录了一遍,这才放心地回去承德宫睡觉去了。
她回去的时候又看到了应英和那三只小猫,于是心情不错地问了几句小猫的日常,又陪着小猫们玩儿了一会儿。
看着它们一个个长得胖乎了许多,身上的毛变多变厚了,毛色也有了几分光泽,她心里高兴,便忍不住夸了一句:“应少侍对养猫很在行啊。”
这几天下来她也明白了。虽然猫咪可爱,抱在手里逗弄,陪着它们玩耍也确实是能让人心情变好,但是陪猫玩和养猫咪其实是两个概念。
她做的便是陪猫玩。而应英做的才是养猫咪。
她自认换做自己来养这几只猫的话,是一定比不过应英的周到细致的。
于是因为这几只猫,她越发觉得应英不错起来。
应英却道:“奴才并非对养猫在行,只是顺着它们的心意,让它们吃饱睡好,能够自由快活地过每一天而已。”
萧倾想到自己过的每一天,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比猫都不如。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清晨,萧倾起了大早,自己穿好里衣,只留穿法繁复的朝服给梅疏帮她穿,又戴上冕冠,一应整理妥当,这才在赵右辰的护卫下乘坐步辇去上朝了。
她不禁恶趣味地想,如果这些人有一日知道她是个女扮男装的冒牌货,不知道会有什么想法。
龙椅安置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可她坐上去往下看,却还是看不到太傅的身影。
只有她身边的赵右辰是她熟悉的。
朝臣们依然和上次一样知情识趣,所以开始呈奏的也都是些。不需要她发挥什么帝王的智慧。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始终关注着王项和孙进益等人,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果然有人出列,说的便是武将空缺的事情。
这个人不是王项,也不是孙进益,竟然是余在廷。
昨天一直没有刷过存在感的余在廷。
萧倾想起来昨晚上她在整理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