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之上和气一团,饭桌之下人心相背却未必如此。
夜深,一行人自然全部住宿于黎府。黎慈是个精明人,识相地将两人安排在一个房间里,枫卿童和鱼幼薇都没有拒绝。
鱼幼薇本来其实是个心思细腻,一向稳重且冷淡的女子,今夜黎慈安排住宿时却是心脏乱跳,刻意不去多想才没表露出那份怯意。枫卿童同样表面镇定,内心早是七上八下的光景。关于同住一间房子,鱼幼薇没有提出异议,让枫卿童心安不少。他不是想着占什么便宜,更多还是忧心鱼幼薇的安全。对鱼幼薇,枫卿童心中已经不仅仅是对心爱之人的那份小心翼翼,还夹了对自己未来命运的赌注。鱼幼薇无论如何,半点差错都出不得。
二人进入房中,枫卿童在门外送走黎慈。黎慈虽然不是fēng_liú的性子,但毕竟年岁摆在那里,走时一番挤眉弄眼,枫卿童也不好解释,只能僵硬点点头。
黎府护卫人员不多,在饭桌上黎慈曾提到黎家老家主此时在不知名的地方独自修道,并不在府中。现在想来,黎慈应当是将大半护卫都安放在了这位家中仅剩的亲人身边。
枫卿童合上房门,一转身,鱼幼薇正用双手枕着头,趴在桌上看着他。那双眼眸干净水润,仿佛随时便会梨花带雨,但此时偏偏带着促狭的意味。她嘴角勾着,脑袋微微偏着,摆出好整以暇的姿态。桌下,修长的双腿规规矩矩地并起曲着,一袭紫纱长裙安静垂到地面,宁静美好。鱼幼薇其实比枫卿童年长几岁,只是此时乖乖趴在桌面上,分明是个小姑娘地模样。
只有鱼幼薇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得很快很快,虽然克制着心里的情绪,但脸颊还是微微有些发热。仔细看的话,紫衣姑娘脸上早有了红晕,只是在灯火下被偷偷藏起。
枫卿童怔立在原地,一时间有些局促:
“幼薇,我说我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信吗?”
鱼幼薇的一双大眼睛扑闪了两下,想了想,道:
“你猜?”
……
次日正午,枫卿童轻轻松开怀中的女子,小心地重新给她盖上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
按枫卿童的意思,他的房外不需要护卫,显然黎慈是将这话放在心上了的。不是枫卿童自大,如果在镇北王府与高山袅较量三场后的他也没办法及时发现的刺客,以黎府护卫的水准,守在房外也是白给。
于是此时,枫卿童打开房门,他的房间周围仍旧没有一个人过来打扰,这些应该也是黎老狐狸对下人的嘱托。
枫卿童揉了揉眉头:“这下办没办坏事就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了……”不过转而枫卿童又释然,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外人如何看,也都没关系了。”
远处,有人看到了随意蹲坐在门口的一道白衣,赶忙跑去报信。枫卿童自然也远远看到了那人,但也没招呼他。
果然,不一会儿,黎慈和西门隐两人便双双赶到门口。枫卿童将手指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来的两个中年人眼神交流,全部会意,眼中含笑,聚音成线向枫卿童道贺。
枫卿童自然知道二人想了些什么,也不解释。昨晚虽然算是肌肤之亲——枫卿童搂着鱼幼薇睡了一晚,但进一步的动作,却没有了。二人说了很多话,鱼幼薇对自己身份的心结虽然埋得极深,但仍旧被枫卿童一点点解开。要让鱼幼薇半分芥蒂都不再有,自然是不可能的,但终归是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自己的星命,和所谓的成仙之路,枫卿童只当笑话说给了鱼幼薇听。但鱼幼薇是个灵慧女子,反而知道这“笑话”就是枫卿童最大的心结。她听得很认真,那晚两人相遇时枫卿童的反常举动也终于有了更靠谱一点的缘由。鱼幼薇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将枫卿童的手握得更紧。
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其实胜过什么都发生的一个美好的夜晚。
枫卿童蹲在门口不挪步,两位江湖高手只好也全都蹲在一边,开始商议正事。此时已经是早冬,三人干脆双手拢进袖里,动作活像三个乡下庄稼汉。
“我已与孙家家主说了,向他介绍一位剑仙;这老家伙对我有戒心,但还是应允了,夜晚我们三人一同过去便可。”
“这件事必须给孙家面子上留下余地,所以孙家的晚宴上人不会多,到时候剑仙把握好尺度便可以。”
枫卿童双手拢袖,眼睛微微眯起:“主要敲打敲打孙仁川就可以了。毕竟是东苍的修者府,算是官方,能不以势压人便不会,希望孙家家主是个目光长远的。”
西门隐点点头,多是听着二人说话。
房间内传出声音,枫卿童站起身,一道墨绿色身影和一道黑色身影倏忽而逝,不见踪影,门口只剩枫卿童。
“修为都用在这一跳上了。”枫卿童摇摇头,转身打开房门。
鱼幼薇已经起身,只是长发随意披散着——她好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觉。揉了揉眼睛,鱼幼薇带着些鼻音:
“外面还有什么别的人吗?”
枫卿童绕到鱼幼薇身后,帮她梳起头发:
“没有,今晚过后,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鱼幼薇嘴角遮不住地泛起笑意:“嗯。”
……
夜晚,孙府来了四个人。
前面先来的两个,一个是熟面孔——武盟分盟领事黎慈,一个是个生面孔,但能和黎慈站在一起,又是器宇轩昂的模样,孙府众人自然也清楚此人不会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