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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林女悲切谈身世

扈三娘与林四娘相依为命,虽然被囚在水牢中,并不觉得孤独。除了吃饭睡觉弹琴,就是敞开心扉说掏心窝子话。三娘身世和遭遇四娘知道比较多;四娘的身世和遭遇三娘知道的反而不多。

闲来没事,四娘说起了过去,让三娘特别感慨。

其实,我不姓林,原本姓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跟养父母长大的。我的养父叫林通,绰号叫林迷乎。因为爱喝酒,每天把自己喝得迷迷乎乎的。养父会一门手艺,做豆腐。

我最喜欢喝豆腐脑了。一碗豆腐脑白白嫩嫩的,上面扬点香菜末,韭菜花,再加一勺黄豆酱,喝起来,滑溜溜香喷喷的。——那感觉,真的是美妙极了!

好日子总是一闪而过。我8岁那年,养父喝酒喝死了,养母又摔成了瘸子。

邻居王婆来看我们,说:“她婶呀,这样下去,你们娘俩儿都得饿死!”

养母问:“那可怎么办呢?”

王婆在养母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养母流泪了,说:“四娘啊,你是想当童养媳,还是想学唱戏。”

我立马说:“我想学唱戏。”

给养母磕了三个头,跟着王婆走了。这个王婆其实就是人犯子。开始,我被卖到一个“美再来”行院。老鸨给我起了个艺名叫绿绮琴,可姐妹还是愿意叫我林四娘,我自己也喜欢林四娘这个名字。

学弹琴学唱曲学打情骂俏。十三岁那年,老鸨跟我说:“我已经白白养了你五年,十八般武艺学得差不多了。到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我没有哭,我早就知道等待我的命运是什么。只是希望“梳弄”我的那个人,像个男人的样子,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早晚要过这一关。

梳弄我的那个男人姓金,是个员外,家里“穷得”只剩下钱了。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头发没剩几根,嘴里镶着两颗金牙,一笑只流口水。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可就是这家伙,要了我贞操。从此,我由一个姑娘,变成一个女人。

日子年复一年,迎新送旧,总是希望从嫖.客中找到一个知心的男人。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红,一提林四娘或绿绮琴,男人就会流口水。可以这么说吧,我最红的时候,一点也不比留香姐差。

盼啊盼,终于等到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个男人也真心喜欢我。

他叫杨田,字寒蝉,也是位词人,当然没有柳永出名,也是位落第秀才,可他弹琴比柳永强多了。我们是在思华年认识的。那一年,他三十而立,我刚满十六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

他为我填了好多首词。可我最喜欢的还是那首,他不经意写的一首打油诗。那时雪花满地,枝头的红梅开得正艳。我们踏雪寻梅,一回头,脚印被雪盖上了。他折了一枝红梅花,插在我的头上。

“多么美的景色,寒蝉做首诗吧!”我请求说。

“雪美梅美,你更美!做不出好诗来,太煞风景了!”他嗅着梅花说。

“只要是你做的诗,都是好的!”

“你给我唱个曲,刺激一点的。我还没有灵感,现在什么也写不出来。”

我想了想,就唱了起来:“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他一边笑,一边揪住我,拧我的耳朵,说:“你这是讽刺我老了。”

我也笑骂说:“这是苏东坡的诗,怎么是讽刺你老了呢?”

“你知道这首诗的意思吗?”

“我也不大明白,反正是说一个老头娶了一个小媳妇。——老牛吃嫩草。”

他大笑起来,说:“只因胃不好,老牛吃嫩草。诗中的老头是苏轼的忘年交,著名词人张先。80岁时娶了一个18的小妾,还写了一诗:‘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红颜我白发。与卿颠倒本同庚,只隔中间一花甲。’后来,东坡来祝贺,就写了那首诗,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也笑了起来,说:“真是八十岁捅窗户眼子——老没正经的。都八十岁了,还娶人家十八岁的女儿,当太爷岁数都大了。”

“你还是讽刺我也老了。”他这个人挺敏感的。

“你三十还不到,老什么呀?比我大还不到十岁。”我故意把自己往大了说,把他往小了说。

我这么一说,寒蝉高兴了。不多时,又哭丧起脸来,说:“绮琴,我特别喜欢你,可是,我家有大娘子呀!”

我说:“这个,我早就知道。我不管你有大娘子,还是二娘子,只要你对我这个小娘子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寒蝉高兴得像个孩子,把我抱起来转起了圈圈,大声诵读——

我爱四娘天可鉴,年年岁岁心不变。若是说话不算数,头长疔来脚底烂……

我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他离开了,说回趟老家,就赎我出去。隔一年,我得知他“高中”了,放了一个县令,就去找他。他假装不认识我,还把我关了起来,找了个人犯子,又偷偷地把我给卖了……

扈三娘听到这里大怒:“真他.妈的乌龟王八蛋!不守诺言,本身就不是个东西,还要仗势歁人!等咱们出去,就宰了他!”

林四娘摇了摇头说:“不用咱们动手了。他最初投在蔡京门下,成了一条狗。蔡京让他咬谁,他就咬谁。有段时间,蔡京和童贯闹翻了。他就猛咬童贯,连连上折子,奏童贯贪脏枉法,冒领军餉。结果,蔡京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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