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就在卢公子的那柄小扇之间。
卢公子摇着小扇,兴冲冲地从芙蓉园里走了出来。
卢公子今日是到芙蓉园里试那几名昆仑奴水性的,他万万没有想到杨帆也来了芙蓉园,而且他的手下恰恰选在芙蓉园下手。
这个地方在这个季节游人稀少,动手的过程如果偶有一两个游人看到,一并解决了就是,后患也不严重,可不正是最佳的行凶地点么?
但是卢公子的手下是知道公子在此的,所以那两个牵马人尾随着杨帆,发现他沿曲江一路过来,所往地点正是芙蓉园的时候,其中一人赶紧骑马从林外绕了过来,匆匆向卢公子请示,是否需要换个时间,以免影响了公子的兴致。
卢公子虽然没有兴趣专门跑去看他的手下如何处死一个与他大兄为敌的朝廷官员,但是既然双方阴差阳错地凑到了一起,他也不介意看看。所以,这件事并没有扫了他的兴致,他的兴致还很高。
卢公子眉飞色舞,小扇也就摇得愈加潇洒。扇以象牙为骨,白绫为底,以刺绣技法双面制图,含胸的一面是喜鹊登枝,外露的一面则是孔雀开屏,牡丹、梅花交织错落,一只孔雀彩屏大张,像极了卢公子得意洋洋的面孔。
“好大的口气,你想给我一个什么交待呀?”
卢公子听到了独孤宇说的话,马上阴沉沉地接了一句。
独孤宇一扭头。两个人四目一对,同时一怔,独孤宇惊讶地道:“卢宾之?”
卢公子也愕然道:“独孤宇?”
独孤宇见是他认得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对方这般阵仗都摆出来了,如果是不相识的人,他还真怕对方无所顾忌。独孤宇大声道:“二郎是独孤的朋友,今日邀他曲池饮宴,卢兄摆出这般阵仗。是何用意?”
这时卢宾之也清醒过来,朝廷命官他敢杀,但杀就要杀得无迹可寻,就算不能把他弄成意外死亡,也得没有把柄可抓才行,否则这场风波。凭他还承担不起。如今他已经把人调来了,已经摆出必杀之阵,不管何人看到,都没有就此收手的道理。此时收手,杨帆肯罢休么?
只是他原打算不管是谁看到了此事都一并解决掉,却没想到这见证人竟然是独孤家的家主。卢宾之暗想:“这般晦气,怎么偏挑了他在场?事成之后要堵他的嘴。少不得要多费一些周章了。”
心里这般想着,卢宾之的语气便和气了些:“大郎,不好意思,卢某事先并不知道今日是你宴客,否则一定错开今日。只是……”
卢宾之把扇子一合,指着杨帆,阴沉沉地道:“此人是你的客人。却也是我的仇人!独孤兄若还认我这个朋友,就请退过一旁。待我结果了此人,再向独孤兄请罪不迟!”
独孤宇大怒,道:“卢宾之,你知道他是我的客人,还敢动手?”
卢宾之呵呵笑道:“卢兄,我这般阵仗都摆出来了,抽刀难入鞘啊!”声音陡转,随即一声厉喝:“动手!”
“谁敢!”独孤宇把手一张,拦到杨帆前面,堪堪挡住那持着军弩的八个宽袍人方向,大声道:“卢宾之,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是长安,可不是你的卢氏庄园!”
卢宾之嘴角微微一翘,冷声道:“我知道你是这里的地头蛇,可我若不是强龙,又岂敢过你这条大江,独孤兄,你吓不住我!”
独孤宇道:“我吓不住你,朝廷呢?二郎可是朝廷命官,杀官如同造反,光天化日之下,你敢胡作非为?”
卢宾之笑道:“我的人已经控制了外面,不会再有人进来,在场的所有人,我本来都想杀掉,却不想你也在此,这倒出乎我的意料。你我相识一场,我也不好狠了心连你一块除掉……,呵呵,还不把独孤公子拉开?免得他从中为难!”
两个相扑高手身形一动,晃着膀子就向独孤宇逼过来,双膀晃动,仿佛撼动了一座山岳,人还没到,一股气势就迫得人喘不上气儿来了。
独孤宇被激怒了,怒喝道:“姓卢的!你太狂妄了,不要以为我独孤家就怕了你们卢阀,这里可是关中,不是你们的山东!你敢视我如无物,咱们大不了一拍两散,你敢伤了我的贵客,信不信我把此事张扬天下?”
卢宾之眼皮一抹,淡淡地道:“我不信!你敢那么做,就是跟我卢家结成死仇!不要说他只是你的一位客人,就算他是你亲爹,如果需要以整个家族为代价,我相信你也不会向我卢氏宣战,因为你是一族之长!”
独孤宇仿佛被他说中了心事,脸色铁青,身子却簌簌地发起抖来。
卢宾之又道:“若非我笃定这一点,我早就下令连你一块儿杀了,虽然会麻烦一些,只要我的手脚够干净,你独孤世家又能奈我何?我还要纠正你一点,独孤兄,我不是要伤他,是……杀他!”
杨帆一直站在那儿,如果说他一开始没有机会逃走,但是独孤宇张开双臂好似母鸡护雏般替他挡住劲弩的时候,他并非一点机会都没有。曲江水深,最深处不知几许,但是杨帆在大海里都能畅游,这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如果独孤宇张开双臂护住他的刹那,杨帆投水脱逃,凭他的水性,那些劲弩未必就能射中他,可是杨帆却一直没动,一直站在那儿听着这个想要杀死自己的人耍狠,可惜他听了这么久,除了知道这个人姓卢,名叫卢宾之,出身山东大族,其他的还是一无所知,他不能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