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昏暗之处,总教人心神不宁,在床头点了盏灯,她才合衣躺了下去。
肩上的伤好多了,只是抬胳膊时还有些疼,稍稍侧过来些,尚能睡得安稳。
“桑桑。”她合着眼,轻声问,“你与魔尊,认识多久了?”
桑桑一怔:“……从令丘山?”
她笑了一声:“之前。”
它顿时心头一咯噔。
“你不会无故这般厌恶一个人的。”她叹了口气,并没有逼它的意思,只是像友人夜半的随口闲聊,忽然想到,便这么问上一句。
自上回被霓旌点破过一回后,桑桑便不想时时骗她,但若是说数千年前便认得了,它这乌鸦精的身份怕是也得一起露馅儿。
它思量片刻:“……好些年了,不过也许久未见,这次算是重逢。”
“他开罪过你?”
“也不能说开罪……”它低下头,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摩挲着桌面,“就是脾气不太对付,从前他简直……混账胚子!”
她不由好笑:“魔界帝君,又不是做善事的,不过……能有多混账?”
桑桑呵了一声:“忘恩负义,冥顽不灵,是不是魔尊都一个样!就是个欠收拾的……谁待他好,都分不清。”
闻言,她默了默,合着眼莞尔一笑:“这么听来,是挺混账啊。”
她顿了顿。
“桑桑,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魔尊了。”
她抬起另一条胳膊,轻轻遮住了眼,像是在叹息。
“他抱着一具尸体,眼都红了。也不是怜悯,就是从没有想过,他那样的人,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他哽咽着,想让怀里的人认一句错时的模样,就像这全天下都不要他了。
混账极了……
也可怜极了。
桑桑正愁该如何接这话,回过神来,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替她掖了掖被角,而后窝在她枕边,也合上了眼。
睡到半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得她浑身发毛,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却见一道玄色的身影站在她榻边,摇晃的烛火照在他脸上,竟有一种阴恻恻的诡谲感,吓得她一口气呛进肺管子,捂着嘴就咳。
咳嗽声惊醒了枕边的桑桑,一人一鸟就这么干瞪着这位跟鬼魂似的真要吓死人的魔尊。
“您不是!……咳咳!”
这祖宗不是去陪心上人了吗!?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飘回来的?
望着他阴沉的脸色,僵持片刻,她缓了缓气儿。
“……那边没屋子了?”
他微微皱了皱眉:“哪边?”
……还能是哪边?
“丹乐宫啊。”
在她怔愣地道出这句后,他原本就不大舒坦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丹乐宫有没有屋子,与本尊回不回来有何干系?”
“您……不留在那儿睡?”她委婉暗示。
他一脸茫然:“睡那做甚?”
“……”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她当即心领神会。
“还捆着的。”
他没有答话,顺着他的视线,她发现他并没有在看那截无愧,而是望着她腕上正闪着光的瑶碧石。
看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干咳一声,指了指对门的内殿。
“您的屋在那儿。”
他似是有些累了,眼中没什么神韵,听了这话,倒是眸光一动,看了看她,因已经睡了好一会儿,只穿了一件中衣,也散开了长发,松松地束在肩后。
“你就睡这儿?”
她心头一紧,抿了抿唇:“您这不是还捆着我吗,不必时时将我放在眼皮子底下吧……”
他默了默,似是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走了出去。
桑桑都捏了把汗:“这臭小子可太吓人了……”
方才它睁眼时,吓得脉搏都停了好几息!
云渺渺亦是惊魂甫定:“许是觉得我随时想着逃。”
“什么毛病啊这人……”桑桑气得够呛。
然而,还没等她们将噗通乱跳的心平抚下去,重黎居然又回来了。
望着推门而入,半点不见心虚的魔尊大人,一人一鸟俱是一僵。
他已经卸下了发冠,脱了袍子,长发垂在肩头,还是那副随时会生气的冷淡模样,却在昏黄的烛光中,稍稍透出一丝温软。
半垂着眸的时候,让她想起了梦中那个了无生气的重黎。
他走了过来,停在了榻边。
而后,坐了下来。
云渺渺:“……”
这张床不比内殿的那张,要窄许多,她身旁的位置,也不过堪堪一尺,他居然真的侧着身躺下了。
她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往里缩了缩,竟又给他腾出了点位子。
靠着墙,冷得一哆嗦。
“……”
“躺下。”他合着眼,冷冷地开口。
“臭小子你说什么梦话呢!”桑桑瞧着就想给他一脚,然而话音未落,便被他施法封住了口,只能恼火地在墙角捶胸顿足。
“躺下。”他沉声重复了一遍。
总觉得再让他说出第三遍,她的下场会不大好看。
她踟蹰了片刻,终是妥协了,本想对着墙熬几个时辰就该天亮了,偏偏半边肩受了伤,一躺便疼得冷汗直冒,挣扎了一会儿,她僵硬地转过了身,忍着痛仰面躺了下来。
床榻太小,身侧的人便近了,尽管她已经竭力往里靠,还是免不了会碰到。
她属实睡不着,一面是因为有个祖宗躺在旁边,一面是肩膀的没个着落,一直虚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