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那截断手早已随褪去的雾气烟消云散,云渺渺脖子上的伤口却在逐渐泛黑,眼见着是中毒之兆。
重黎错愕地托着她,她却已是半点都站不住了。
凭他的修为,片刻便能晓得她的状况。
身中剧毒,灵力枯竭,偏偏还撑着最后一丝气力,固执地维系着身后的辟邪阵。
这样下去,怕是要榨干她的灵根。
桑桑慌忙将自己的灵气化作灵流分给她,却发现不知怎么回事,无论它给多少,都如石沉大海,杯水车薪。
“这阵法不对头!它在吸食她的灵力!”霓旌终于觉察到那股异常感出自何处,这辟邪阵果真有些古怪!
重黎望着眼前的金色屏障,伸出手去探了探,一道电光闪过,将他的指尖都烫出了血!
他眉头一皱,将埋在他怀中的人提了起来,怒不可遏:“云渺渺!立刻解了这阵法!云渺渺!……”
可惜她依旧不省人事,浑浑噩噩地被抽走每一寸灵气。
眼看着她的脸色渐渐发青,他握紧了英招剑,不耐烦地瞪了霓旌一眼:“不想死就滚一边去!”
霓旌会意,匆忙避到一旁,祭出法器九思,支起屏障护住自身和这周围的屋舍。
阵法外,重黎一手抱着云渺渺,一手高举英招剑,凝聚剑气,月华叠锋。
他瞥了桑桑一眼:“三昧真火,还愣着作甚?”
“你!……”换做平日,桑桑是断然不会听他吩咐的,但眼下事关主上性命,无论新仇还是旧怨,日后再清算不迟。
它飞到英招剑旁,利落地喷出了一口三昧真火。
顷刻间,火焰便裹住了剑身,他自上而下,猛然一挥!
卷着三昧真火的剑气,如风火冲天,似有开天之势,一剑劈开了那道屏障!
强风掀起热浪,摧枯拉朽,草木皆伏!若没有九思护住这些屋子,这间客栈怕是已经被夷为平地!
阵法光华退散,庭中一道深壑,将八卦方位斩得四分五裂。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屋中的其他弟子,有三两人跑出来看,重黎掐了个诀儿便令其再度昏睡过去。
他扫了眼地上的直挺挺的三具,打横抱起快要毒气攻心的云渺渺:“天亮之前把这些处理好,别让任何人靠近本尊那间屋子。”
“是!”霓旌看着他带走了云渺渺,顺手拉住了桑桑,“哎哎哎,你去作甚?”
桑桑在她手里急得直扑棱:“他得还我主上!你这魔族还不撒手!……放肆!”
就凭重黎方才那脸色,她哪敢把这只乌鸦放过去:“你现在冲过去,十有八九得被拔光了鸟毛下锅炖,还是消停会儿吧,尊上把你主子带走,是在救她,这可是顶顶稀罕的事儿,你别瞎掺和啊。”
“呸!就他?他还有脸碰主上!无耻!混账东西!不要脸!”桑桑拼了命地挣扎,被她一个定身咒定在了原地。
“都说命兽多少都随主,你这性子……啧,跟云渺渺可差太远了。”她将桑桑轻轻巧巧的搁在了石墩上,让它看着她施法将那三人送回屋中,又施下法术,令其他人一并陷入昏睡。
有些事,还是不晓得为好。
她一面收拾处处狼藉的庭院,一面听着桑桑在石墩上气急败坏地痛骂她家尊上。
这乌鸦的口才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这才一会儿工夫,什么“没长心肝的狗东西”啊,“五行缺揍的长虫”啊,“人丑话多”“阴险狡诈”“地沟里的黑耗子精”啊……
一股脑儿都不带重样地往外蹦,骂到痛快之处,她都忍不住变了把瓜子坐下来细细品味。
这说得真是……妙啊!越说越有尊上的精髓了!
只可惜还没听过瘾,从二楼飞下一块抹布,当场拴了这乌鸦嘴。
窗口传来魔尊一声怒吼。
“你这胆大包天的黑尾巴鸟!信不信本尊撅了你的嘴!”
霓旌一诧。
哦豁,全听见了啊。
……
且说云渺渺中毒之后,便陷入了昏睡,伤处火辣辣地疼,又着实不安稳,浑身的血一会儿热得像是要烧起来,一会儿又冷得仿佛要将她冻僵了,恍恍惚惚间,好像有个人一直抱着她。
那怀真是暖极了,偏偏又裹挟着清浅的,似海棠般的冷香,实在舒服,令人不知觉地想埋进去,想……
抱一下。
她好像又在做梦了,梦里还是那片北海,还是那个披着墨衣的孩子。
他站在她面前,也站在那片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浪花打在他瘦弱的肩上,没有人替他挡,也没有人愿意走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她望着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终于想起为何会觉得眼熟了。
这一次,他终于停下了哭声,面色苍白地望着她。
他说——
你看看我吧。
……
她着实是被疼醒的,脑子昏昏沉沉,动一下便跟要裂开了似的,头一个瞧见的,便是一双绿豆大的碧眼,漆黑的羽翼按在她肩上,透着丝丝暖意。
“主上……!”它瞪圆了眼,这么一喊,那头坐着的霓旌也走了过来。
“哟,醒啦。”她笑吟吟地望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嗯,烧退了,看来余毒也清了。你这黑乌鸦拿出来的药还挺有用嘛。”
桑桑这会儿才懒得搭理旁人,趴在云渺渺枕头边,片刻都不敢松懈。
“主上可感觉好些?”
云渺渺点点头,面露狐疑:“……我中毒了?”
“可不是嘛,险些你就该去见阎王了。”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