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已经不成样子的英招,说不出话来,后来连喘息都有些困难。
心脏跳得异常厉害,他几乎分辨不出到底是自己情绪的波动还是它本身就在反常地跳着。
“我们已经在这极北之地找了好些日子了,谁都没有见过余鸢,连莳萝都没有觉察到任何气息,唯一的解释是她根本没有来过这。”
“所谓的线索不定就是靠查出来的,如此肯定却又处处透着矛盾的消息,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来,会因此离开昆仑才散布出来的,你确定余鸢真的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耳边传来颍川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听不进去。
半空中的血翎在一点点散落开,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那张绝情至极的脸。
她在他梦里哭,她怎么会哭……
伸出的手抓不住碎散的血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
英招剑也在瞬息间成了废剑。
捧在手里,比外头的风雪还要冷。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直到听见颍川说“昆仑可能出事了”的时候,才恍然回过了头。
“……什么?”
颍川脸色难看,指着昆仑的方位:“你就是再恨一个人,也动脑子想想,为何偏偏要你离开昆仑?莳萝从方才起就觉察到西海那边的邪气断断续续地飘过来,难不成是去西海摸鱼吗!”
话音未落,却见眼前的人捂着心口倒下去,惊得莳萝忙上去扶。
“爹爹!您来看看!重三岁的情况不太对劲啊!”
闻言,颍川忙上前查看。
他的脸色实在不太好,将人放平之后,便留意到他心口光辉攒动,似要喷薄而出。
解开衣领,只见他心口的疤痕下浮动着浅金的光,随着血翎消失,英招废去,皮肉下的经脉仿佛活物般蠕动。
重黎双目紧闭,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体内封着的无尽的一半元神在噬咬他的五脏,但邪气强一分,这光也跟着强一分。
最后竟硬是将其压了下去。
一切平息,间隔不过须臾,颍川甚至都来不及对症下药。
重黎的脸色逐渐好转,徐徐睁眼,望着目瞪口呆的二人,虽恍惚,也隐隐记得方才发生的事,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心口。
疤痕犹在,邪气已散,动了动胳膊,竟觉得轻快了些。
与他相比,颍川的脸色可以说十分骇然了。
“重黎……”
他将手缓缓悬于那道可怖的疤痕上方,那样漂亮的灵泽,他这辈子就在一人身上看到过。
如今再见,没有丝毫欣喜,只觉心头盘桓数多年的种种猜想忽然有了相连之处。
“我记得你同我说过,在苍梧渊之战时,你被妖兽挖了心?”
重黎一愣,不知如何答复。
颍川却直直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
“既然如此,你现在这颗心,是怎么回事?”
“能怎么回事,是余鸢……”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在颍川一瞬不瞬的注视下陡然噎住。
以往一直笃信不疑的事,此事却莫名的说不出半句辩解。
只觉得……心虚。
颍川用从未有过的郑重口吻道出了刀子一般的事实。
“我可从未听说过蛮蛮族的内丹,能补上龙族的心脏的。”
巨大的骇然掐住了他的咽喉,有什么正从多年的积怨里破土发芽。
英招剑里的血翎,在不周山大劫发生前半月,镜鸾亲自送来的灵剑……
他在梦里看到的那个人,还有这些年畏寒如死,抱着手炉才能暖和起来的云渺渺……
颍川眼中亦有错愕之色,艰难地开口。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这颗心……可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几乎是狂怒地一跃而起,大口大口地喘息,都难以平复这股澎湃的思绪。
恼怒。
荒唐。
不愿信。
还是……不敢信?
“她是铁石心肠的,从来没有将我当做徒弟!她不会……不可能救我……”
梦中的人哭着求他别睡过去的样子一次次浮现在眼前,那么真实,他不由得想,是不是伸手就能碰到。
拼命想要将其否认,却又莫名害怕起来。
最后他几乎是慌张地抓住了莳萝的胳膊,问她:“昆仑山是不是出事了?”
莳萝不知怎么说才好:“极北之地离昆仑太远了,我说不准,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吧……”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已经一头扎进了无边雪夜里,如猛兽般狂掠而去。
颍川当即捞起莳萝,追了出去,但风雪如此之大,前头那人脚程又快,竟难追上。
茫茫雪夜里,昏黑的天都被这辽阔的死寂的白映得如白昼般刺亮。
重黎死死抓着心口的几寸布,连着衣衫下的疤痕,抓得很紧。
心口的光起初是亮的,温暖如焰,像极了他的师尊高高在上的样子,世间无二的璀璨。
可这光却在风雪里渐渐将息,成了烛豆,零碎的火星,凄凄摇曳,照不亮任何东西。
他将这点温暖捧在手里,却握不住。
无论他跑得多快,都来不及似的,眼睁睁看着它熄灭,冷透。
只剩下一条狰狞的疤痕,如茹毛饮血的恶兽盘踞在满是仇恨的心上。
时隔五千年,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
……
在重黎的记忆里,当属他离开昆仑的那年冬天,最冷。
本就被视为妖龙的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