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也是那日在钱府见到这位年方十四岁的表妹钱浅才恍然明白舅舅在盘算什么。
或者说,这不是舅舅一个人的盘算,还有皇祖母和父皇。
否则,舅舅不可能无缘无故命人把表妹送来。
为此,朱恒有点不高兴了。
可又不能因着这不高兴就不去钱府探视舅舅,这些时日他跟在舅舅身边获益真的良多,舅舅没少跟他讲如何治理一个家族,从家族延申到一个国家,很多东西是相通的,说穿了,无非就是温饱二字。
当然了,这么多人的温饱,不是种点地收点粮食织点布这么简单,还得维持一个朝廷的运转,这就牵扯到税赋。
钱镒这些年不光和族人商人打交道,也没少和地方官员来往,加之他之前也是科举出身,学问正经不错,因而,他教会朱恒的这些知识更直观也更实用。
可舅舅是舅舅,表妹是表妹,朱恒委实不想耽误这位表妹,只是舅舅没有开口,他若是先提出婉拒又怕伤了舅舅的颜面和表妹的声誉,同时也怕了伤了这份亲情。
毕竟舅舅并未流露出任何这方面的意思,是他自己多心,或者说是他想未雨绸缪。
思索再三,朱恒想出了一个法子,带着曾荣去见舅舅和表妹。
不过要怎么跟曾荣说起此事朱恒倒是有点犯难。
虽说这些时日曾荣仍是会按时来给他针灸,可每次都来去匆匆,甚少逗留,更别说像之前那样陪他闲聊,陪他用膳,还陪他射箭陪他听风陪他看雨陪他守着日落。
为此,朱恒不是没抱怨过,可曾荣说,她是从尚工局出来的,覃姑姑对她颇多照顾,偏又因为金箔线一事连累过她,
如今好容易接了这差事,求到她面前,她怎么能撒手不管?
朱恒承认曾荣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他也明白,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舅舅知晓了曾荣的身份,曾荣没法女扮男装陪在朱恒身边,偏舅舅又是一个极讲究规矩礼仪和尊卑之人,曾荣陪他去见了舅舅几次,明显感知到自己被排挤被冷落,所以后来几次,她压根就不去了,或者跟他一起出宫了,两人各干各的,他去见舅舅,她回家或是去见大夫。
如今钱府又多了一个表妹,不用问也知道曾荣更不愿意现身了。
曾荣是不清楚朱恒心事的。
这日,她给朱恒针灸结束,想着去探视一下郑姣,郑姣的绣技也不错,又是从南边来的,曾荣见过她绣的那个惹祸的飞龙荷包,上面也是用了点金线,彼时曾荣没不打算重拾技艺,看过之后赞叹几句也就放下此事。
这会也是碰到瓶颈了,想着找她核计一下,看能否有什么启发或突破,故而给朱恒拔完针曾荣就念叨着要走。
“今日能否留下来用膳?”朱恒一脸期盼地看着她。
曾荣看了眼墙角的沙漏,“还有半个多时辰才用膳呢,不行,我还有事,我得去找郑姣研究针法。”
“你都多久没陪我用膳了?”朱恒扯住了曾荣的衣袖,脸上的期盼瞬间变成委屈。
曾荣读出他的委屈,故意忍住不笑,眨了眨眼睛,“有吗?我怎么觉得几天前陪你去见舅舅,我们还在一起吃了顿饭呢。”
“什么几天前,都有半个月了。再说了,那日明明叫你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可你偏偏要站着侍餐,一点也不听话。”朱恒抱怨道。
曾荣听了这话联想起那天的事情,有点小感动,坐到他身边,“阿恒,我理解你的心意,可我们毕竟是不一样的,我只是个小小的女官。或者说,在外,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随侍宫女,这是不争的事实,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该遵守还是得遵守。”
“我不管,你今日留下来用膳,一会我有话和你说。”朱恒得寸进尺,一把抓住了曾荣的小手。
曾荣抽了一下没抽出来,只得说道:“好好好,你先放手,我们好好说会话。”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朱恒好容易才鼓起的勇气,哪肯轻易撒手?
“到底什么事?”曾荣这才意识到朱恒不对劲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明日上午你陪我去一趟钱家。”朱恒说完,歪着头盯着曾荣的眼睛。
“明日。。。”曾荣正想着自己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时,忽一眼瞥见朱恒眼里的期盼和小意,那些话她说不出口了。
“为何非要我去?”曾荣轻声问。
自从上次在钱府闹了点不愉快后,朱恒未再要求她去钱家,两人心照不宣地不提此事。
可这次朱恒如此小心翼翼地提出来,想必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我说可以,但你不许生气。”朱恒提了个条件。
曾荣点点头。
朱恒这才说出钱浅一事。
“你放心,我是真的什么想法也没有。问题是,那次是第一次见面,他们什么也没说,我若是直接开口拒绝,又怕误会了人家。可我担心,等他们真提出来我再拒绝人家,又怕伤了这份亲情,故此我想着我还是直接带你过去,舅舅和表妹应该能看得懂的。”朱恒一边说一边留意着曾荣的脸,他在观察曾荣的神情。
“上次舅舅进宫应该就看懂了,可他们依然这么做,个中缘由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的。”曾荣沉吟了一下,说道。
说到底,无非就是她出身低,不能嫁给朱恒做正妻,因此,太后也好,这位舅舅也好,才会忽略她的存在。
只是她不明白的,钱家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