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篙拨开丝般的水草,徐徐清波之上船只悠悠前行,不急不躁。

船头如玉少年散下发冠,脱下鞋袜,击打水面撩起阵阵水花,惊起芦苇飞鸟,羽毛飘落,恍如白绪落雪,引起少年笑声连连。

“悭臾好雅兴。”

船篷的阴影中长琴看着玩的开心的悭臾心中也是一阵轻松,那样轻盈而愉快的心情是会传染的,这样想着,他便抱着琴走到船头,在悭臾身边坐下。置琴与膝上,闭目静心。

琴体浑厚带圆,桐木斫,色黄,质松古,栗壳色漆,蛇腹断纹。蚌徽。圆形龙池,椭圆形凤沼。龙池纳音微隆。雁足,轸红色玛瑙制。手指拂过琴背池上的琴铭——绿竹猗猗,环佩汤汤,如圭如璧,弦歌未央……

雕工精简略有粗陋,那张扬而内敛的字迹与记忆中令自己徒呼奈何的狂乱杂草全然不同。凹凸不平的刻痕令长琴有片刻的失神——这把琴是悭臾昨夜交予他的。

琴为伏羲式,杉木斩成,木质松黄。配以蚌徽。白玉制琴轸、雁足,刻工精美。琴身边角圆润,那绝对不是新做之琴会有的手感……其声古雅,通透清润,圆滑含芳,幽静中正。每一弦,每一音都好似被矫正了千万遍般精准无错。良质,善斫,妙旨,正心,这是一张好琴所应具备的品质,这把琴可谓是完美而无缺的。

——琴者,情也。

长琴想起曾经他日日奏琴与悭臾听,一弦一音手手相授的情形,却不知道悭臾在那之后可还曾抚琴奏乐?鸾来已经可以勉强化形,便留在了归墟之地与父神作伴。如今看来,这漫长的岁月里,悭臾当真是学了许多东西啊……

悭臾自然的垂下脚,冬日寒冷而不冻的河水带来沁入心脾的舒适凉意,对比船尾撑篙的船夫一身棉衣的模样,悭臾的装扮到让人有种冬日已去春风融雪的错觉。长长的黑发有些凌乱的垂在胸前背后,几缕垂落入水中,飘摇如青荇,比之女子更为浓密纤长的睫毛扇子一般的轻扇,无端多出几许妩媚。

“青山绿水共为邻,如此景致如何不让人心生雅意?”

“却也如此……”长琴抬头远望,朦胧的雾气在白日渐盛的日光下渐渐稀薄,远方山高巍峨,霜白染青葱,偶尔看见白鹭飞鸟,鹤翼展翅。“曲水汤汤,青山霜头,听闻渔声……悭臾比之于我更能体悟这人世自然。”

“这算什么体悟…”悭臾也放空了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远方,“只是忽然就觉得这样也不错。泛舟江河,聆听流水,山高水远,不知终点为何,平平淡淡如何不好?”

站得太高,高处不胜寒。站得太低,人善被人欺……唯有这不高不低的平常才是仅剩的逍遥。悭臾空荡的脸上露出些许混杂着无奈和忧伤的微笑。

长琴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无奈默然。左手虚悬在琴身之上,右手在琴弦轻拨,发出一声低沉而浑厚的嗡鸣。悭臾沉默,侧耳聆听,听那张他千百年日日轻抚,摩挲,正音正心的九霄环佩在这人的手中徐徐盛开,如同在污泥化石中沉睡千载的莲子终于破土,展露幽芳。

这是他的情意,他想,长琴总是懂的,因为没有任何一人……会比他更爱琴。

折枝拨弄,一只小巧的芦笛横在唇边,灵动欢悦的笛音和着琴音在这山中河上徐徐回荡,船夫和着调子唱着听。好似二人便是那隐士中的隐士,穿行千水,遗世独立……

二人沿行水路,取道洛阳,欲往更西处去。

“你我不惧野兽毒虫,本也不必如此赶路到洛阳,若是明日再行,倒不如在那枫桦谷中暂栖一宿。”

长琴与悭臾坐在客栈上房中,八仙桌上摆着餐盘,香气诱人。长琴看着窗外不弱于扬州的繁华,失笑。

“若是早些知道随风也在昆仑,倒也不必那般急于与天青他们分离了。”

“都已经分开了,再说也是无用。”悭臾一脸淡定的夹起一块葫芦鸡,入口即化,到不愧是洛阳最贵的最宰人的客栈酒楼。

“随风他们在龙门荒漠附近,那里比昆仑更向北,待到了长安,还需得购置两件裘袄暖手,马匹也需得买上两匹。唔,长安番邦商人来往,向来是有不少好马,其实我一直很眼馋穆王八骏的,不过穆王死后八骏离散各地修炼有成,难以寻找……”悭臾有些失望地咽下一口饭菜,想来是真的想要一匹传说中的神马。

长琴有些苦恼的宠溺的看着他,穆王八骏本非凡俗马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大妖异类的血统,其中自然也是有龙族的血统的。而悭臾本身便是龙,追云逐日,瞬息万万里也是寻常,又何必去找什么马匹呢?

“可是骑马看起来很帅气啊!~”

悭臾孩子气的回答,长琴对这样小孩子化的悭臾毫无办法,只好转移话题。

“既然如此,又何必分骑两匹?只买一匹便足够了,还可省下一笔银两。”

“那个……不是有些挤么……”悭臾只觉得不论是自己驾马还是长琴驾马,都是一样的诡异……

“我不介意的。”长琴善解人意的道。

可我介意啊混蛋!悭臾抽抽嘴角,干脆额闷头吃饭。

“不知道随风寻到的是哪一块呢……真难为他还能寻到。”长琴想到这般寻找的不易,不免又觉得愧疚起来,“还有西海龙王,为了我的事情……这般恩情实在是欠得多了。”

悭臾摇摇头,放下手中筷子,伸手拍拍长琴肩膀。

“不必,他们玩得很乐,寻你原身之事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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