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带丝毫*的拥抱,瞬间就温暖了紫芝惶惑的心。她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听着窗外秋雨中的飒飒风声,忽然想起八岁那年的上元灯会,自己因一时贪玩,看灯时在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上不慎与家人走散,后来哥哥找到坐在角落里痛哭流涕的她,也是这样温柔地揽她入怀,然后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刹那间仿佛光阴倒转,十五岁的少女紫芝泪眼朦胧,如童年时那样牵住眼前之人的衣袖,梦呓般地低低唤了一声:“哥,别丢下我……”
李琦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无言地把女孩儿在怀中拥紧。窗外雨势渐大,忽有一道闪电骤然划破夜空,片刻后,震天的雷声从云层中滚滚而来,伴随着呼啸的劲风,几乎要将这雪柳阁生生劈成两半。整个世界都在雷雨的淫威下瑟瑟发抖,而紫芝却似浑然不觉,只静静依偎在他怀中安享这片刻的温暖,神情宁和,宛如婴儿回归母体。
泪水沾湿了他衣衫的前襟,紫芝默默饮泣许久,方才意识到这样的举动十分失礼,于是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用手背匆匆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嗫嚅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弄脏殿下的衣服……”
李琦却丝毫不以为忤,只是用衣袖轻轻帮她拭去颊上泪珠,微笑着说:“也不知为什么,都好几次了,你一见到我就哭得特别厉害,弄得我手足无措的。”
紫芝一怔,仔细想想似乎确实如此,去年初春第一次在延庆殿见到他时,她不就是哭了么?四年来,她在宫中流过的眼泪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每时每刻都要小心翼翼,旁人一个冰冷的眼神、一声轻微的斥责都足以令她惊怕。【92ks. 】而面前这个少年……这个永远高高在上、气定神闲的少年却似乎真的很关心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而他,竟真的能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只为了救她。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他是从天而降的神。
只是,那样不堪的一幕恰恰被他看到,紫芝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悲哀。生怕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一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红着脸解释道:“那个……其实,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殿下进来的时候,正好是……”
“嗯,我知道。”李琦轻轻颔首,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担心,出了这扇门,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忘记。”
就这样,尴尬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紫芝感激地点了点头,沉思半晌,又十分担忧地说:“我听公主说起过,忠王性情阴险,城府极深,是个睚眦必报的危险人物。刚才殿下为了救我,想必已经招致忠王的怨恨,只怕以后……”
“这就不是你该考虑的事了。”李琦却只是满不在乎地笑了笑,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我从来就不怕得罪人。况且,我与忠王有不共戴天之仇,之所以一直隐忍到现在,只是因为时机尚未成熟,没有十成把握的胜算罢了。所以,就算他以后使些什么龌龊手段来报复我,也不全是因为你。”
紫芝仍觉十分抱歉,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真诚地向他道了声谢。窗外雷声渐歇,半敞的房门仍在风雨中飘摇,她无意间向门外望去,只见黑暗中依稀有一个人影逡巡徘徊,似乎是想走进雪柳阁。紫芝只当是李玙去而复返,吓得身子都不禁微微一颤。李琦轻轻拍了拍她柔弱的肩,起身安慰道:“没事,我过去看看。”
门外之人却是侍女碧落。自李琦出宫外居后,延庆殿的宫女碧落、碧雯等人也都跟随他迁入了盛王府。一见是她,李琦不禁讶然问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有事么?”
见他果真在忠王的雪柳阁内,碧落心中疑云顿起,却终究没敢贸然开口问什么,只是浅浅一笑,解释道:“太华公主见殿下不在席上,很是着急呢。听张孺人说殿下正在这边歇息,奴婢就自己寻过来了。”
“张孺人?”李琦一怔,随即想起了那个适才在雨中摔倒的美艳少妇,也不知怎么,心中忽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碧落觑着他的神色,忙又补充道:“是忠王府上的孺人张娘子,奴婢以前也不曾与她说过话的,今日只是碰巧……”
“哦。”李琦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我在这里歇一会儿。碧落,你先回麟德殿吧,外面雨下得太大,你走路时自己小心些。”
难得听他说出这样略带关切的话,碧落眼眶一热,也未及多想,心中就已是一片压抑不住的喜悦,忙含笑答应了一声。才欲转身离开,却听李琦又唤住了她,吩咐道:“对了,一会儿你到了麟德殿,顺便去回太华公主一声,就说紫芝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紫芝……听到他提及这个名字时的温柔语气,碧落不禁一怔,心底的喜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又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略踌躇片刻,才终于强压住满心疑问,如往常般恭谨地答了一声:“是。”
这一夜,紫芝几乎无眠,雪柳阁中那一幕幕屈辱的情景在噩梦中反复出现,成了她恐惧的根源。次日清晨,她起床后便匆匆赶往内文学馆参加女官考试,头脑中仍是一片混沌。为了遏制困意,她甚至用指甲狠狠扎着自己的掌心,好在考题并不是很难,在规定时间内总算勉强写完了答卷。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