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请俞锦妍出面把沈氏接回来的话,在舌尖上停顿良久,到底等着俞锦妍走了,莫含章也没能说出口。
不是他不记挂沈氏,也不是他不孝顺,实在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再不能骗自己说沈氏对俞锦妍一直是慈母心肠,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俞锦妍在沈氏手底下没吃过半点苦——亲身经历了许多事,赵嬷嬷说的那句“女人不易”,却是真正进到了莫含章的心里。
明知道俞锦妍吃过沈氏的苦,对她满心意见,再让人把沈氏接回来,莫含章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尤其赵嬷嬷还是个爱说古的,没事就在那里回忆往昔他不在时俞锦妍在莫家受过哪些苦,虽然重点是衬托后面现在俞锦妍对自己多重视多好,可听在莫含章心里,实在不得劲。
毕竟如今的这样“夫妻和睦”的场面,不过是假象,若按照前世的轨迹,自己却是不曾待俞锦妍多好,莫含章倒不是那厚颜无耻的,实在做不到对李嬷嬷话里偷出来的意思视若无睹,久了,见到俞锦妍,便更多了几分心虚,哪还再好意思让她把沈氏接回来?
偏心里实在惦记地慌,莫含章每日叫人去庄子上查看沈氏莫飞景一家的状况,知道莫飞景一家病情不见恶化,正慢慢好转,沈氏也安然无恙,这才松口气。
只是到底惦记这沈氏,怕她上了年纪,在庄子上会过的不好,心里就老想着,是不是把人接回来。
赵嬷嬷给他出主意:“大爷不去,您去不就好了?”
莫含章意动非常,只是犹豫:“我怕老太太不乐意见我呢。”这倒是事实,沈氏为什么气冲冲地去了庄子上,还不是见不得“儿子”对他这个“儿媳妇”太好,认为家里出事,都是他这个“儿媳妇”的错!莫含章就怕,自己去接沈氏,沈氏不但不肯回来,反而更不愿意回家了。“怕到时候,老太太见了我,更添气儿呢!”以莫含章现在对沈氏的了解,这个猜测,完全可能实现的。
赵嬷嬷要的可不就是这个!最好沈氏气得半死,赌气在庄子上一直待下去,别再回府里来添乱了才好呢——当然,这很不现实,可能拖一时是一时,最好等着莫含章分娩了生下孩子,那随便她回来怎么折腾莫含章,她也没意见。
“一次请不动,那就去两次,去三次。”赵嬷嬷劝着莫含章,“人心都是肉长的,太太您摆出了诚意来,老太太也不是那铁石心肠的,还能一直跟你计较?最后肯定也会心软的。”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的肚子,“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是对您有误会,可都是一家人,误会解开了不就完了?您现在肚子里,可揣着个尚方宝剑呢,老太太再怎么,也得看着孩子的面吧?”竟是很鼓励莫含章去看一看沈氏,想办法把人接回来,还道,“女人最金贵的,就是怀孕的时候了,不趁着这个时机好好跟老太太拉拢拉拢关系,把婆媳关系搞好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您和大爷可是要做一辈子的夫妻的,总不能跟老太太一直闹得这么僵吧?”
莫含章越听越觉有理,真心感激赵嬷嬷:“一语惊醒梦中人,要不是嬷嬷说,我都没反应过来。是啊,我只担心老太太看见我不高兴,可我要一直缩着,不去解开这误会,那老太太不永远看见我不高兴?”他总不能为了沈氏高兴,就一辈子躲着沈氏不见她吧?
说做就做,莫含章马上叫人收拾东西,他要去庄子上接沈氏回来。
赵嬷嬷还特意提醒他开内库给沈氏捎带了好些名贵药材和布匹,对着莫含章笑道:“既然去了庄子,自然也要看望一番二爷,送药材去刚好,老太太怕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刚好天气也转凉了,那几匹布,就给老太太和二太太做衣裳,也显得您的心意。”
莫含章听罢更是欢喜,不过到底没用俞锦妍的嫁妆,而是自掏腰包,叫来绸缎铺子的人,精心挑选了几样好的,这才作罢。
赵嬷嬷冷眼看着他来回准备的热闹,满满都是看热闹的心情。
其实要按她本意,哪用得着这么麻烦,沈氏爱在庄子上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了,回来不给家里添堵?不过俞锦妍说的有道理,沈氏一直呆在庄子上不会来,时间久了,肯定有闲言碎语传出来,“莫含章”是她的儿子,说的人少,可“俞锦妍”却少不得被人嚼舌根子。哪怕现在换了个身子,俞锦妍对自己的名声可在乎的很,而且这世道,对女子太过严苛,女子的声明,往往不仅仅关系到她自己,还关系到她娘家。俞锦妍可不希望听到有人背后说俞家教女无方,少不得窜动莫含章去庄子上做做样子,也好叫人知道,俞家女儿孝顺懂事,沈氏要呆在庄子上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旁人无关!也不是做儿子媳妇的不孝顺不识大体不想接人回去,可劝不动,又有什么办法呢?
至于后面赵嬷嬷劝的“细细跟老太太谈,化解误会”“多说说孩子的事,让老太太心疼孙子”“带上东西去,也显得您孝顺”这些种种,都是为了顺利让沈氏不要回来所做的必要准备罢了。
以俞锦妍对沈氏的了解,沈氏恨她可是恨到骨子里了,根本不会跟她好好说话,要是搬出了孩子,那更糟糕,以沈氏的性子,只会以为她在拿着孩子要挟她,别说沈氏根本不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在乎,她也绝不会跟‘俞锦妍’低头的。至于说礼物,莫含章不带礼物去,自然会被沈氏嫌弃,可要带了礼物去,那更糟糕,沈氏准保认为莫含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