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轿颤颤悠悠一起一落,迎春的心也起落着,回首在贾府十七年的日子,她看尽了人情冷暖,父亲嫡母的无视,让她的地位几乎比不上父亲房中的一名小妾,比不上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丫头,即便后来被接到贾母的身边教养,早慧的她也早早看穿了他们的用意,她们不过是为了保住府中荣华富贵的棋子罢了,祖母特意请了人叫她们读书识字,叫她们琴棋书画各种礼仪,韦德不过是有一日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就像大姐姐那样,或送入宫中,或进入某个王府或者世家公子的内院。那不是她想要的,宁为穷人妻,不做富家妾,她想要的夫君,不敢说爱,至少应该尊重她,而不是当作万物一般。所以在府里她一向是敛尽锋芒的,从不去争取什么,也从来不出风头,“二木头”便是她的保护色。这个府中,能让她付出真心相待的也不过是几个姐妹罢了。

与孙绍祖的一面之缘,却是因那日邢夫人叫自己过去,不知因何起了心思要给自己量身做衣服,偶然遇见了正与父亲从厅中往外走的他,闺中女子不见外男,可那一刻却是避无可避,只得用扇子遮了颜面背过身去。不过对他却也有一个大概的印象,身材魁伟,面貌端正,倒也是一个英武男儿。知道他第二日就差人上门提亲,心里还是有着几分喜悦的。

只是因了此事,却惹得祖母生了一阵子的大气,按说嫁女嫁高,她迎春虽然在几姐妹中默默无闻,但其容貌在京中各家小姐中也是上乘,贾母自然是打着即便不能入了各个王府,至少也要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但偏偏父亲这次竟定了心,应下了孙家的提亲,作为隔辈人,贾母也不好强求,只能自己生闷气罢了。其实,下人的风言风语,迎春不是没有听说,都说是父亲欠着孙家的银子不肯归还,恰恰那日她被孙绍祖看中,孙绍祖便称若贾赦允嫁自己,不但不用归还银子,还会有更多的聘礼。孙绍祖也真真是看透了贾家大老爷的心,知道什么最能打动他。如今,她算不算是被自己的父亲卖到孙家了呢?迎春挑了挑唇,一个讽刺的笑凝在唇边,眼底,却有着数不尽的悲哀和伤痛,这,就是她所谓的亲人。

花轿顿了一顿停下了,迎春陷在自己的心事中没有防备,整个人竟向前栽去,忙伸手去扶旁边的轿杆,却不防被什么划破了细嫩的手心,鲜血沁出,滴落在红艳艳的裙子上融成一片,幸好不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迎春疼的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看手中那道血印,伤口颇深,似乎还扎进了一道细刺,正要定神将之拔出来,却听得郊外喜娘的声音,“姑娘,我们这就到了。新郎要射轿了。”迎春来不及细想,忙拉了拉头上红艳艳的盖头,正襟坐好。只听得外面“咻咻咻”三声响过,外面一片叫好,又有人亮声唱喝,“请新娘子下轿!”两边的喜娘掀起轿帘,伸手扶迎春下轿。

迎春只是递出了十根纤纤葱指,由两个喜娘扶了,缓步走下轿来,站在台阶上一身大红新郎服饰的孙绍祖却一眼看到她右手食指上的一点血迹,不为人察的暗了暗眼眸。她受伤了吗?心口微微一滞,他有着说不上来的心疼。

他走下台阶,便有人将那红绿绸带系成的喜结一头塞在他的手里,另一端则塞给了迎春,他牵着她,缓缓走进了孙府的大门,进大门、迈火盆,一路走到了人头簇拥的大厅中,直到拜完天地进入洞房,孙绍祖这才有机会走近迎春的身边,低低地问了一句,“你手上有血渍,可是伤到哪里了?”

“啊?”低头坐在床上的迎春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个,本能的将右手往后缩了一缩,有些吃惊于他竟然能注意到那微小的一点血渍。

“去打盆温水,那两块干净的棉纱过来。”看着迎春有些无措的样子,孙绍祖不觉微微一笑,吩咐着旁边的丫鬟。丫鬟很快地将水和纱布都拿了上来,孙绍祖让她将水盆放于床边的一高几上,这才挥手让她们退下。

“爷,还是让丫头们来吧,外面的人都等着爷去敬酒呢。”迎春明白了他的心思,心不由地微微一动。

“呵呵。”孙绍祖的笑声清朗而带有有一丝玩笑,“那就别再害羞了,快把手伸出来我看看。”说着竟不由分说,将迎春藏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迎春微微挣了一挣,别说孙绍祖是习武之人,即便是寻常男子,那力气也不是迎春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能挣开的。无奈,盖头下的迎春只得红了脸,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看到他手中那约有两三寸长的一道血痕,孙绍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在轿子上划破的?”他已经嘱咐轿夫们不许颠轿了,没想到还是伤到了他,这些人真是该死!

“不碍事的,想来他们也不是有心的。”似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他的心思,迎春不想他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迁怒别人。

“别动。”孙绍祖握紧了她一双葱白玉手,看着扎入手心的一根尖刺,一手揪住了那刺的尾部,猛地一用力,便将之拔了出来。饶是迎春有心理准备,也疼地一哆嗦,“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好了,木刺已经拔出来了,我给你清洗一下伤口,撒上创伤药粉,包裹起来就行了,这两天你这只手不许碰水知道吗?”孙绍祖柔柔地在迎春手心的伤口处吹了两口气,迎春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流拂过掌心,盖头下只觉得轰的一声,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若不是盖头挡着,她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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