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颂八年腊月十六,这是北恒国官署大理寺极其热闹的一日。
这一日,有人身陷纠葛,有人坐而观戏,有人成功翻盘,有人不幸失算,有人顺利脱身,也有人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淡淡地笑了……
这一日,大理寺连续上演了一整日的好戏,这场戏最终的落幕词是:北恒开国之相郑全下大理寺狱。
当夜,皇帝敕令,国相府被封,相府上下皆被锁进了刑狱司,骠骑将军郑仪成被禁足于府,由直接听命于皇帝的三千飞翎卫看守,贵妃郑怀音被暂时禁于永安宫。
一时间,朝野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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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阳承禹从大理寺回府之后,不多时阳灵犀便赶回了府。早早送信回去的是韩束。
大理寺堂审结束后,皇帝阳修狄留下了澹台肃珩和竺饮清,让二人随他一起回了宫,待敕令送达各处,诸事稍定,阳修狄才在御书房召见了二人,详谈了一番,才放二人出了宫。
待两人回到澹台府已经是亥时末。韩束还没有离开,他和岑儿都在前厅等着。
望见澹台肃珩与竺饮清回来了,韩束松了一口气。
岑儿已经直接跨出了门槛,着急地唤了一声,细看之下,见二人无恙,心下放了心,便去后厨准备点心去了。
两人走进厅里,澹台肃珩张口便问韩束:“秦翰那边撤了?”
韩束连忙点了头,道:“秦公子还留了些人匿在相府和骠骑将军府附近,以防相府那些遁走的高手作乱。”
“嗯。”澹台肃珩应了一声,又问:“军器监那位姚大人府上可还有人盯着?”
“石印还在盯着呢!”韩束又答道。
“让他继续盯下去,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撤离。”
“是,将军!”韩束点头应声。
待韩束离开后,竺饮清才开了口:“那个曹氏……好像确实是当年照顾我的嬷嬷,不过,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帮我们。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澹台肃珩侧首看向她。深邃的双眸十分明亮:“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那今日为何你一点都不害怕,似乎很有把握的样子,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如果在大理寺我的身份真的被揭穿了,那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竺饮清的脸色变得凝重,声音也急切了许多,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证实心中的猜测,这个猜测已经在她心里辗转了一路,让她憋得难受至极。
此刻,这种憋闷被她用带着隐怒的语气释放出来。于是,她的语声不知不觉地抬高了:“还有。他们要带我进去验身的时候,我从你的脸上连一丝担心都没有看到。你当时的样子就像早就知道郑全找来的证人说的是假话,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你究竟还知道多少我不知道的事?又或者说,那个不具名的知情人是不是你?!”
这番连珠炮式的质问,让澹台肃珩错愕不已,他几乎是用惊怔的目光望了她半晌。
竺饮清咬着唇盯着面前的男子。
两人目光交视,女子清澈的眼眸里情绪复杂。男子幽深的墨瞳中寒光如刃。
四周的空气在这一刻好似凝住了一般,透出侵蚀人心的冷窒之感。
澹台肃珩绷紧了唇,静默与她对视着,说不清心头的滋味。
半晌,他薄唇一勾,突然笑了,在那个略带讥嘲的笑意中,他眯起了眼眸:“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利用了你吗?”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与他此刻森冷无比的面容并不相合。
竺饮清眉眼一动。没有说话,仍旧执拗地看着他。
在她微微晃动的眸光中,澹台肃珩收起了笑意,贴近了她,冷冷地道:“所以……今日我在马上说的话,你根本就不信?又或者说,你竺饮清从来就没有信过我澹台肃珩,是不是?”
竺饮清脸色一僵,震了震,却是哑口无言。
澹台肃珩已经抬起了面庞,离远了。他深沉的目光在眼前那张秀美如白璧的面庞上逡巡了一瞬,继而一甩袍袖,从她右侧擦身而过。
竺饮清僵滞地立着,想要转头唤他一声,却没有动。
她心头微咽,觉得有些难受,比先前将那些猜疑憋在心里时更难受。
这是怎么了?
竺饮清拽了拽衣襟,一个在厅中走了几步,理了理脑中的思绪。
是误会他了吗?
可是,那些疑点确实存在啊!而且,这两日他的手段她也看到了,心里会有这样的猜测也很正常啊!
竺饮清反复想着,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两日的事。
那日,自从在大理寺见过庆王,知道了无羽箭的蹊跷之后,澹台肃珩便做了一些安排。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竺饮清发现他其实根本不惮于耍手段,甚至是一些略微阴损的手段。
比如,他对军器监那位姚栋姚司监采用的就是威胁加恐吓的方式,先是让秦翰劫了人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儿子,接着又将姚栋为官多年来所有大大小小、明里暗里的把柄握在手中,对其好一番威逼利诱,这才让姚栋被逼无奈之下答应出面“指证”郑全。
还有一点也让竺饮清十分惊讶,那就是澹台肃珩手上几乎掌握了朝中所有官臣的详细资料,而且那资料全面到令人惊叹,就连谁谁谁某年某月某日逛了哪家窑子都记录在案。
昨日,澹台肃珩让她办的事便是去所有国相党的朝臣家中跑了一趟,将他们各自的“黑暗面”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了他们眼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