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廿八,离年终腊月不过几日,正是贵妃郑怀音回府省亲之日。
捱至此时,严冬已算近了,天寒露重,各处意境似乎皆是一派冷寂清静。
虽是恶寒之际,帝都熙城却仍是热闹祥和,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繁挤。
城中主街长重街两旁的楼肆商铺皆挂满了象征喜庆的大红灯笼,许多屋房门檐下还系上了彩绸,与那红灯交相辉映,氤氲出一片隆重欢喜之气氛。
今日,皇辇冠盖便要途径此街。
几日来,城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尽是此事。人们说,这是贵妃娘娘入宫之后首次回相府,且由皇上陪同,排场必是足分,这许是年底最值得一瞧的热闹事儿了,错过了便是天大的遗憾。
凡事既扯上了天子,那便都是天大的事儿。
既是皇上陪贵妃娘娘回相府,那定是相当重大的出行,护驾之事自是头等重要。
众人不用想也能猜到,那随附圣驾的必是骠骑将军郑仪成无疑。
亲姐姐回娘家,又是皇帝姐夫同行,由这亲弟弟护驾自是最合适不过了。顺道儿,来个一家团聚,家宴了无遗憾,更是皆大欢喜。
晌午未至,国相府中便已是一派繁忙景象,既要准备着恭迎圣驾,又要忙活着夜里的家宴,这般大事自是要全府出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忙一场。
此刻,国相郑全靠坐在书房中的软椅上,缓声慢语地向身前垂首躬身的鬼魍交代着府中守卫之事。
他说得极慢,一句说完似要思考一瞬,再接着吩咐,似对今日接驾之事万分重视,那入鬓横眉微微锁着,紧窄的扁额上皱褶愈深。他语声沉若旧钟,却比寻常再要稳凝几分,语出落地,更显得心思慎重,城府高深。
鬼魍颔首静听,不时地点头诺着,那姿态自是虔敬不已。
郑全止了声,似是说得差不多了,双手一按靠椅,爽然起身,忽又侧头一思,黑洞洞的圆眼珠微微一动,又加了一句:“残镜今日去了那边,倒是还未回来,去叫一声,今日府里多个人总是好的!”
“是!”鬼魍又欠了欠身,恭敬地应道。
“这守卫之事,本相便全权倚重鬼魍你了,可别再给本相出什么岔子!此前竺家幺女一事,再加近日别苑入贼之事,你实在教本相失望极了!”
郑全语声忽沉,面上顿显威严。
“属下知罪,入贼一事,确是属下一时大意,定然不会再犯,请相爷放心!”鬼魍立刻答道,语中带着几分惶然。
“好了,眼下本相亦无功夫追究那事,今日迎驾之事才是重中之重!”郑全横眉上扬,语出凌厉,“至于……那些个闯府的小贼,哼!本相迟早要查明白究竟是些什么人在跟本相作对!”
他谈及此处,忽又想起什么,转头又道:“近日月蝉那边可有异动?”
“回相爷,几日前闹贼之时,那药丢了一份,属下也曾有疑,后来特地细探一番,那夜她确无异样,再者,与手下交手的分明是个男子,功夫极高。昨日,她倒是叫人递了信来,只告知残镜无阙寺之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鬼魍抬首,细细作答。
“罢了!待今日一过,本相再行思虑!你且先退了吧!”他扬了扬手。
“是,属下告退!”鬼魍鞠着身子,行了一礼,快步转身,迈出了门。
与此同时,忙碌的,却不仅有国相府。
澹台府中,瘦高身影快步跨入前厅,碰见迈着潇洒大步的绛袍男子。
“秦公子!”韩束扬声唤道,“今日来得这般早?”
“唉,还不是被你们那位大将军逼出来的,弄得我今日‘公务’繁忙,到现在连一口暖酒都没喝上!”秦翰斜身拧眉,一张口便是怨念。
韩束笑了笑,好生劝慰:“秦公子今日怕是要多辛苦一些,待此事一结,我韩束便替将军作个东,好好陪秦公子喝上几盅好酒!”
“哎呀,还是韩束你够义气!不像那个木头,就知道差遣人,也就你能忍受他那么久!罢了,待这事结了,我非得狠敲他一笔!”秦翰昂首挑眉,一记悦耳的响指作为结束,抬步出门,只丢下悠悠一句,“你快去聆听教诲吧,我撤了!”
秦翰转头望了望已踏到门外的绛色长影,摇头笑笑,转而跨步往书房走去。
一进书房,便望见坐在书桌后的兰色身影。
“将军!”
澹台肃珩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吸一口气,淡淡问:“来了?”语中似有几分倦意。
“将军,这是一宿未睡吧?”韩束语带关切。
“昨日回府便已晚了,不睡也无妨!”他语气平淡,听不出音调来。转瞬,他起了身,绕过黑漆漆的檀木书桌,走到近前,沉声问:“都准备好了?”
“是!”韩束颔首应了一句,抬眼,试探着问道:“昨夜将军同王爷谈得如何?”
“倒是谈妥了,只是……此事如何进展,却不由我掌控,亦由不得庆王,结局何是,便在今夜!”澹台肃珩微仰面庞,如炬目光望向房中室壁,眉心淡淡锁起。
“将军,不管结局如何,那死士必是容不下的!这便是削了那郑全的实力,也算达了我们的初步目的。至于那长远大计,以将军之才,大可徐徐图之!”韩束说得铿锵,语中尽显拳拳之意。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他低叹一声,眸光微闪,转而看向韩束,语声慎肃:“今夜遣兵之事,必要小心,急不得,缓不得!”
“属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