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景年大婚之前的准备时间还是挺长的,一来钦天监测出来的吉日中间间隔时间比较长,又得错开一些比较重要的日子,也不能在大热天或者大冷天的办喜事;二来,何家那边以前准备的嫁妆算是大半不能用了,虽说皇家赏赐了许多相应的东西,但是何家自己也要好好表示一下,好在何安泽在广东担当布政使多年,那边与福建浙江一样,海贸一向非常繁荣,何家从来不缺少各种各样的舶来品,在几个海商那里还有点干股,这会儿得了消息,各种各样来自海外的奇珍异宝被通过海路和运河运到了长安。内务府也在紧急制作太子妃的各种行头。按照承庆帝的意思,第一天大婚,第二天就直接册封太子妃,因此,内务府宗人府那边都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徒景年只知道自个未来的媳妇出身何家,闺名叫做何瑜,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人会做主,将未来的太子妃宣进宫,好让徒景年偷偷瞧一眼。好在徒景年对承庆帝的审美观还是很信任的,至于何瑜的品性如何,那得日后再说!

不过,时间过得飞快,不等徒景年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东宫就迎来了新的女主人。作为太子,他还是有比较多的优待的,起码在洞房花烛夜,没人敢随便给他灌酒。

承庆帝坐在上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礼服给自己敬酒,他豪爽地喝了,心里暗暗抱怨,送上来的居然是很淡的米酒,不过脸上却是不显。

而东宫的后院,同样穿着华贵的礼服,顶着沉重的凤冠,上面还覆着一块织锦的龙凤呈祥喜帕的何瑜端坐在床沿,双手互握,收在宽大的礼服袖子里,整个人都很紧张。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简直跟做梦一样,原本她以为自己的人生轨迹应该是嫁个差不多人家的嫡子,做个当家太太,丈夫争气的话,在四十岁之前混个三品左右的诰命,哪知道,一/夜之间,原本还跟自己有些没大没小的丫鬟看到自己已经是满脸敬畏,家里多了四个有品级的女官,恭恭敬敬地教导自己宫中礼仪,父亲母亲在自己面前态度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是疼爱,现在却已经有了些有商有量的意思,甚至快要将自己供起来了。

何瑜是个聪明的小姑娘,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女红管家也还不差,要不然,也不至于从十二三岁起,上门的夫人就会拐弯抹角打听她的婚事,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轻易接受自己可以一步登天,直接从一个五品官家的嫡女,或者说是广东布政使家唯一的嫡孙女的身份一下子变成了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之前被无休无止的规矩礼仪还有女红填满了所有空余的时间,一直到上了花轿,何瑜才有心思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对自己将要入主东宫,生出了一些惶恐之心来。

何瑜正扭着手指头,紧张得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直跳,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就听见了一阵极为轻盈的脚步声,整个人都僵住了。

脚步声在距离自己不足三尺的地方停了下来,何瑜看到了蓝色的裙角,还有下面隐约的绣鞋,想着应该是个宫女,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就见那双脚的屈膝行了一礼,轻声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想着娘娘今日只怕水米未进,命奴婢给娘娘送些吃食过来!”

何瑜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看到了已经被推到她眼皮子底下的一个绿色的荷叶水晶盘,上面按照荷叶的脉络分出了几个格子,一个里面放着一些还带着水汽的草莓,一个格子里面是已经剔去了果核的樱桃,另外几个里面都是只有拇指大小,可以一口一个的点心,又听那宫女说道:“娘娘请慢用,奴婢先告退了!”

何瑜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伸出手摆了摆,点了点头,然后听着那轻盈的脚步声远去了,她之前紧张方才没感觉,一大早就起床梳妆,不过是勉强喝了一碗参汤提神,身上穿的礼服也比较沉重,这会儿的确饿得很了。饶是如此,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取了一只草莓吃了,这个也不是中原本有的,还是之前海商下西洋带回来的,种的人也不多,何瑜也就是偶尔才吃过一次。

食不知味地吃了两三块点心,吃了点草莓和樱桃,何瑜就停了手,自个从袖子里面取了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又坐在那里开始发呆,连荷叶盘什么时候被人撤下去了也不知道。

徒景年才前面陪了一会儿酒,承庆帝就笑道:“行啦,吉时差不多到了,让太子去看看新娘子吧!”

承庆帝发了话,下面的人哪有不遵从的道理,徒景年笑吟吟地告了个罪,又谢了承庆帝,这才施施然离开了,而后面自然是接着喝酒。

东宫面积很大,徒景年刚刚虽然没有喝多少,不过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会儿也有些薰薰然,被庭院里面的风一吹,顿时清醒了许多,脚下也不迟疑,直接往后院而去。

洞房那边这会儿还是很热闹的,原本承庆帝送过去的四个中年女官正垂手站在门口,见到徒景年带着人过来了,连忙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外面在行礼,屋子里面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徒景年示意几个女官起身开门,然后里面又是一溜的宫女整齐地行礼问安,何瑜坐在那里,顿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低着头不知道如何是好,然后就看见了一双金黑色绣龙纹的粉底朝靴,顿时整个人更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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