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
跑到村子外围我就发现了烟,很多烟。穷苦人家的屋子大多是木质结构,一点就燃,现在村东头已经烧了起来,目测是西楼家的方向。我跑过村子中央的时候,发现保护罩发生器已经被人粗鲁地捣烂了。这个发生器服役了很久,征服者定期派遣镭射守备的工程师来维修护理它,为它更换能源模块。
我继续往前跑。
西楼家的房子出现在街角。我看到屋顶上趴着一条巨大的火蝾螈,同时,鼻尖传来刺鼻的硫磺味道。火蝾螈是一种非常稀少的变异生物,往往能长得很大,平常很怕生。它的食谱里有硫磺和青苔,这两样东西混在一起,那么它会不顾一切地赶来。不过自然界里根本没有硫磺和青苔混在一起的时候,我敢说是贺林那个混蛋干的。
我听见屋子里撕心裂肺地叫喊声。西楼拍打着被铁条钉死的房门,“有人么,有人嘛!救救我爷爷,救救我爷爷……他快不行了……他快不行了……”
我拗断了一截钉篱笆的铁条,冲进火海开始撬门。但是火蝾螈的尾巴从三米高的小平房中悬到地上,朝我扑面扇来,我举起铁条胡乱挥舞,但是被它的尾巴卷起,高高甩飞。等铁条落地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铁水。
烟呛得我头晕脑胀,但是西楼的哭声越来越微弱了。在这种时候我突然无比想念我的机械臂。我试图用手去掰门上烧红的钉板,但我新生的手掌根本无法使上力气,很快就烫出了血泡。门缝里透出浓烟,温度高得吓人。
“离门远一点!”我后退,想要踹开门。但是我怀疑再踹一脚整个危房都会塌方。
“米迦勒!”
米迦勒出现在我身近。
“卢奇杀我那一次你启用了所罗门圣殿,这种技能还能再来一次么?”
米迦勒开始倒数。
“根本来不及了!”
米迦勒解释:“需要启动时间。”
我陷入了绝望的境地,西楼在门里烫得惨叫打滚,而我什么用场都派不上。我ròu_tǐ凡身,根本无法靠近火。周围哪怕有一台机甲都好,只要有一台,我就可以救他……
这个时候,我的头顶突然降下一片阴影。
一台机甲。
我尚在发愣之下,机甲附身捏住了火蝾螈,无视它周遭的烈焰,干脆利落地抽掉了它的肚肠,把仍旧扭动的虫身丢在一边。
然后,它单膝跪地,粗暴地扒开了屋顶,双手捧起灰烬中的西楼和他爷爷,把他们放在一旁的空地里。
我连忙赶过去。
起先我以为是烧焦的柱子压在西楼身上,后来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他爷爷。我这辈子没看见过这种惨相,一时之间也愣在原地,觉得周身都很冷。西楼咳嗽着从他爷爷身上爬出来。可怜的老人浑身漆黑一片,高度烧伤。西楼尖叫一声反身抱住他,烫伤了手。
“交给我……”我想接过老人,西楼尖叫着摇头,不让我靠近。
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什么,朝机甲跪下,一边哭一边磕头,“救救他,救救他,我求求你救救他……”
很快他就磕得头破血流。
机甲沉默了一会儿,弹出了生命治疗舱。
我们七手八脚地把西楼爷爷抬进了里面。生命治疗舱立刻开始工作,五分钟之后,拿着手术刀的伊西斯用机械音告诉我们,“他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西楼松了口气,身体一软瘫在我怀里。
机甲中又抛出了急救箱。
我用急救箱中的药物对他做了紧急处理。
“谢谢你。”西楼哭着说。“你真是个好人。”
远处传来尖叫声,还有土枪放炮的声音。机甲战士转过头去,然后向那个方向进发。
“我不知道该拿什么报答他。”西楼大口大口地喘息。
“你不会想报答他的。”我表情复杂地望着机甲战士远去的背影,以及他身后成群结队编队飞行的机甲。
“那是青君,代达罗斯的机甲。他是来屠杀的。”
西楼的脸色非常复杂。
我跟他一样。
好的变成坏的,坏的变成好的,亲近的人变成杀人凶手,杀人凶手又救了你的性命。
有太多仇恨解不开。
有太多人性说不清。
我们根本掌控不了任何东西,只是被命运裹挟着卷入一个又一个泥潭,永世不得超脱。
可悲的是我们该做的还是得做。这是我们跟命运博奕的唯一途径。你当然可以选择和它同流合污,但是你永远猜不到下一刻它是否还会青睐你。你只能跟着你的良心走。这样,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不会嘲笑你自己。
我疲惫地拍拍西楼的脑袋,“陪着你爷爷。我去去就回。”
说着,我从急救箱里翻出解□□剂,回到我家的地窖里,给龙隐和川贝解毒。我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龙隐,龙隐换上了我的衣服,“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又蠢又坏。但是我们努力把这个世界变好,好到足以让他们好好活着,不去使坏。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走吧,我们去阻止代达罗斯大开杀戒。”
但当我们走到村庄边缘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现场跟我们想象得有点不太一样。当然,血肉横飞,暴力冲突依旧是有的,但是发生在机甲与异种之间。我们的村民缩着脑袋,垂头丧气,躲在机甲围成的圆圈里,刚才那丝豪气一星半点都不剩下,只剩下怂。
“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修保护罩比较好……”我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