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若兮躺在床上,一夜无梦,醒来时,香薷已经在外间熨烫尚衣坊送来的宫裳了。
昨日才选的段子,今日衣裳就来了,看样子,菱芷怜倒是管理有方。
童若兮扫了一眼架子上的宫缎,银白色流光丝绸底子,上面绣着精致的“梨花白”图案,趁着这雪色,显得越发的圣洁。
香薷见姑娘起来,连忙递了热毛巾过去,一脸喜气,道,“姑娘您看,奴婢前些日子送去补的衣裳,这次都一并送来了,居然比新的还要漂亮呢!”
童若兮这才瞧见,香薷前几日不小心刮破的衣裳,现下也叠放在旁边,脱线的地方绣了一朵荷花来拼接,虽不如新裁的宫装亮丽惹眼,倒也还算拿得出去。
也难怪香薷高兴,一个下人的衣服,尚衣坊本是看都不会看的,没想到这次居然缝合的这样漂亮,还完完好好的送了回来。
可见,这宫里都是些跟风的墙头草,风往哪吹,就往哪倒。尚衣坊的人昨日见着景宁宫的碧儿跟自己亲厚,这会子就巴巴的献媚来了。
童若兮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可转念一想,宫里太监宫女这般讨好菱芷怜,可见她的势力并没有被静妃完全占尽,自己还是要小心为上。
窗外的雪还在下,童若兮洗簌完毕坐到妆镜台前,任由香薷给自己挽髻子。
童若兮只感觉眼前一片清亮,寒意似乎有增无减。想着这会子姜梦云的病该是好了,可仍旧放心不下
“姜姐姐现下可好?”
“奴婢昨日已经吩咐过凝露熬药,现下大约是无恙了。不过……”香薷笑嘻嘻的看向童若兮,“珏王爷还真是好人,一听姜姑娘病了,立马派人去御药房抓了药。奴婢早就听说这珏王爷待人和气,没想到真是如此。”香薷言语中满是仰慕。
童若兮扫了一眼脸庞泛红的香薷,勾唇一笑,可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激荡。
略微沉吟道,“不知姜姐姐今日还能不能参加景宁宫家宴。”
“我倒是希望姜姑娘别去,去了还不时受气的!那些个主子,哪个把姑娘们放在眼里!”香薷倒是心直口快。
童若兮抿嘴一笑,“现下可是不羡慕了?”
“这个……”香薷嘟着嘴,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两人正说着,突然听得外间有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纵然急促,却不杂乱。不一会,几个内侍太监便走了进来,向童若兮行了一礼,声音稳妥恭敬道,“今日景宁宫家宴,封贵妃娘娘旨意,赐童若兮姑娘轿辗一副。”
菱芷怜这是给自己抬面子么?如果真心如此,还真要感谢她了。只怕今日,就是她恶梦的开始了。童若兮心中冷冷一笑,连忙起身接旨谢恩。
香薷哪里知道这里面的意思,还以为是贵妃娘娘抬爱自家姑娘,喜不自胜,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传旨的内侍太监打断。
传旨的内饰太监客客气气的对香薷道,“姑姑快帮您家姑娘收拾一下,轿辗已经在掖庭宫外等候了。”
香薷一听这太监喊自己姑姑,态度还毕恭毕敬,想不到自己此生在宫中还有如此造化。心中更加欢喜的同时也开始感念起童若兮的恩德,忙不迭托着童若兮手,向门外走去。
一行人从东厢都出的时候,掖庭宫的一众秀女无表面虽是讨好羡慕,可暗自里那如刀锋般的眼神,都恨不得将童若兮剜的血肉模糊。
被白雪覆着的长街上,一道红色的轿辗显得格外夺目。来往的宫女无不指指点点,疑狐不尽。
想来,菱芷怜来这一招,表面上是显示同自己亲厚,暗地里也是让其他秀女因妒忌而使自己孤立无援吧。
因为是家宴,所以开在位同皇后的贵妃娘娘宫中。景宁宫修得极早,童若兮还是菱夕颜时,便去过几次。那是关雎宫背后的一座宫殿,原是先皇皇后居住的地方。
殿宇顶端皆用白玉石镶嵌雕琢,殿宇前的一道石桥雕镂阑槛。因里御花园里的芙蓉池离景宁宫不远,此刻轿辗里的童若兮能够清楚听到水上畅音阁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因为今日家宴,免不得于清亮悠远中杂了一丝吵闹之音。
童若兮下了轿辗,深深吸了一口这冬日清冷的空气,由香薷拖着手,缓缓向着张灯结彩的宫门走去。
想着今日家宴,除了妃子之外,皇子王爷定然都要出席的,童若兮突然有些紧张,手心不觉间起了一层汗水。
走到正殿大门时,童若兮心中突然有了主意,抬手抽了发髻上的簪子。原本被束着的秀发瞬间飘落了下来,洋洋洒洒的在风中起伏。
她走进正殿,远远看到紫玉和林佳蓉冲她招手,姜梦云果然因病没有过来,难不成姜梦云有什么得罪紫玉的地方,紫玉非要让她错失了这样的宴会?
虽然疑惑,童若兮还是微微一笑,向着秀女所在的方位走去。边走边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
这样的宴会她曾经参加过很多次,原本菱家的人作为外戚,会坐在主座右侧,可此刻,那里坐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想必,她就是那个扳倒菱家的诰命夫人。
尖锐的指甲蓦然深入掌心,阵阵袭来的隐痛机会让她维持不住脸上浅浅的笑容。
童若兮坐到紫玉身边,目光却不自觉的向主位上瞟去。原以为早已平静的心,又开始抽搐起来。
她知道,这种伤就好像事烙印在心口的剧毒一样,微微一碰,就会发炎溃烂,此生都不能痊愈。或许,只有自己彻彻底底的死了,这恨意这疼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