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修平和纪氏相顾愕然。
这声音,怎么是大房的大夫人,他们的大伯娘杜氏?
这刚好要用晚饭了,怎么现在跑到他们院里来了?
苦命的罗修平赶紧从椅子上挣起身,整理了下衣物,大步走了出去。
纪氏也赶紧跟在后头。
院门口一个年近五十的圆脸素服妇人,正跟纪氏手下那几个丫环婆子对峙着,纪氏这边的人虽然好声好气地劝说着,但话里尽是软钉子,怎么也不放那妇人和她身后带着的两个婆子进院。
“这是怎么回事?大伯娘可是有什么要事不曾?”
罗修平走出来,喝问一声,两方的喧闹登时就停了。
纪氏这边的丫头和婆子一见罗修平出面,便都停下了动静,恭身立到了两边。
这圆脸素服妇人,可不正是大夫人杜氏。
杜氏因是庶子媳妇,不怎么受赵氏待见,所以在安乐侯府里存在感不高。
说话做事都是但求无过,不求有功,低调随和,似今日这般高声叫喊,还是罗修平头一回见。
“世子侄儿,可算是逮着你在屋里了,伯娘正有事要求着你呢。”
杜氏果然一回让罗修平夫妇惊了个够,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道了来意。
虽然这个伯母是庶出伯母,娘家没什么势力,在府里就跟个不开口的佛爷似的。
但毕竟也是长辈,罗修平打点起精神,将杜氏请到了院子里的小花厅。
“伯娘有什么事?侄子尽力而为便是。”
能让一向闷不开口的杜氏急成这样的,想来是十分重要急切的,罗修平自认在京中也算是交游广阔,认得几个朋友故旧,办得成些小事,但却是不敢托大的。
杜氏皱着眉头,瞧了瞧左右的下人们。
“世子侄儿啊。这话还是单独说的好。”
罗修平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下人们都出去。
杜氏却是望了眼纪氏,不无讨好地一笑,“这事就不麻烦二少奶奶挂心了。”
纪氏弯了弯嘴角。“那伯娘慢坐,侄媳先出去了。”
一边往外走,一边却是咒了个遍。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纪氏的身影才消失在门口,杜氏就迫不及待地把事情交待了一遍。
一番话说罗修平提神醒脑,嘴角抽筋。
“什么?伯娘您在放贷?!”
“呃,世子侄儿你也晓得,你大伯人没什么本事,伯娘我娘家又不是个得力的,府里那点子月钱不过刚好够花,大房一大家子人呢。要娶要嫁,哪样不得掏银子?哪能单指着公中那点儿?”
杜氏倒是嘴皮子利索,张口就是一大串的理由。
“本来一直小心谨慎,做得好好的,偏偏有一户人家借了银子不还。杜福催了几回,那家人嘴上答应得好,却是把他家的闺女卖了抵债,那闺女气性大,竟一根绳子吊死了,这事就闹大了,应天府那边居然就派了人。把杜有福给抓了去……”
“侄儿你可要帮着伯娘过了这个坎啊,伯娘在这儿给你跪下了……”
说着杜氏就要朝罗修平下跪,罗修平惊得忙躲开,顿足道,“大伯娘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便是!”
高利贷啊!
这事是能随便沾上的吗?
更不用说还出了人命?而且杜氏的心腹陪房都已经进了应天府的大牢里了!这事,纸也包不住火啊!
真是。平时瞧着安静和气的大伯母,居然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么?
“世子侄儿你一定要帮帮伯母,你大伯是个没本事的,修远又只知道念书不通世事,我们大房上上下下。可就全靠着世子侄儿了!”
杜氏其实本也没打算真跪,故而罗修平一说,她就顺势站起了身,边诉着苦,一边那眼泪便似免钱的般哗哗地流。
“唉,大伯母且先别哭,倒是详细说说这事的前因后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如今那杜有福可是上过堂,交待过什么了么?大伯母那儿可还有借据契书?”
罗修平郁闷得想撞墙,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啊?
可是他不答应替这糊涂的大伯母擦……咳那啥又能如何?
难道要等着大伯母被牵进高利贷逼死人命案,被传到公堂,等着安乐侯府一家也被牵扯,大家都身败名裂么?
按说他爹身为侯爷,是这府里的一家之主,有什么事也该他担起来才是,可罗侯爷却是个只知风花雪月的,走狗斗鸡捧戏子什么的倒是样样在行,让他办一点正事,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指望三叔么,那一家子都是铁公鸡,没好处的半点不沾手,更何况都不过是一介商贾,哪里能在应天府衙说得上话?
“昨儿才被抓,并没有开始审案?”
唔,这倒是还好,趁着没还开始审,派人打听听风声如何倒是无碍的。
罗修平才要松口气,准备盘算着自己认得的朋友里头哪个有应天府衙的关系时,就被某个大伯母给打击到了。
“什么?伯母是说,那杜福手里有五千两银子的借据?伯母手里也有?那倒底是多少?伯母趁着案子没审,赶紧把手上的东西都烧了,这些可都是证物!”
这大伯母可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钱?
杜氏那张老脸上,肉痛地抽抽着,“侄儿啊,这些借据可是烧了就没了?我们大房的积蓄可都在这上头呢。没了银子,可叫我们去喝西北风啊?公中的份例就那么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