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们走远,围观的人群才反应过来。
有人不由地感叹道:“他们祖孙二人斗医斗得场面真是好看。虽然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可是总觉得很厉害呢!”
一群人跟着点头,半晌,有人嚷道:“诶诶诶,我想起来了!方才那个老人家不就是给皇帝治病的玉老太医么!我小时候还见过他呐!”
“他儿子也是太医!”有人附和道:“我就说玉大夫是太医世家出身吧。怪不得要样貌有样貌,要人品有人品,要医术有医术的!这事儿啊,就得看祖上,祖上好,一辈儿一辈儿传下来,她就也不差!”
玉珺不知道她的头上在瞬间又被众人加了几个光圈,此刻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偷偷看一眼外祖父,他双目紧闭着养精蓄锐,丝毫不想搭理她的模样。
从前她只知道自己有个外祖父,却从未见过他。如今见到了,是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只怕外祖父不喜欢娘,连带着也不喜欢她。
她正想着,闭着眼的玉老太爷却率先开了口:“你几岁时候开始学医的。”
“不记得了,反正我能记事的时候,就已经会背脉象口诀了。”玉珺老老实实回答道。
马车里一时鸦雀无声,只有马蹄声声落在耳朵里,许久之后,玉老太爷开了口道:“你娘周岁的时候就能开口说话,我就教她背脉象口诀,没想到她学得很快,不到两周岁就倒背如流了。旁人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还能说上一二。把你外祖母乐得合不拢嘴,直说她将来是女中诸葛。”
这么多年过去了,玉老太爷是头一次提起自己的女儿,小时候玉桥是她的掌上明珠,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情,他一怒之下将她开除出了族谱。他以为他不后悔,直到接到她的死讯,他才觉得自己或许错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不可言说。
玉珺见老太爷脸上悲恸,不敢接话,半晌才说了一句:“我娘生前常说,外祖父从小就疼她,到哪儿都带着她。她一度不知天高地厚,都是仗着有外祖父宠着。”
“她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成日像个男娃子,四处惹祸。”玉老太爷淡淡地说着,嘴边漾起苦涩的笑。
两人一时无话,回了府,玉满堂带着余氏、玉满楼都等在门口,见了二人回来都十分欣喜。等回了屋各自落了座,有余氏活络气氛,几个人都相谈甚欢。
“好不容易才将伯父盼回来!”余氏笑道:“我就等着伯父回来,好早点替珺儿把仪式办了,让她早点入我名下,做我名正言顺的女儿呐!虽然家里、族里已经打过招呼了,到底还要您回来点这个头,要不然,我夜里总睡不踏实,总怕我这个好女儿会被人抢走!”
“选个良辰吉日就把事儿办了吧。”玉老太爷一槌定音,“往后还得你们多多照顾我的外孙女儿!”
“伯父说哪里的话。她就是做了我的女儿,也依旧是您的外孙女儿。我和珺儿商量好了,往后她一个月里,住我那儿半个月,住您这半个月,这样既能继续孝顺您,也能增加咱们两府的感觉,一举两得!”余氏笑眯眯道。
玉老太爷闻言,当下心里宽慰了许多,点头道:“这样好,这样好!两全其美了!还是你想得周到!”
这下子两厢里都欢喜。
余氏是个急性子,得了令,忙不迭拉着玉珺告了退,火急火燎地要拉她去置办衣裳、首饰。玉珺无奈道:“娘,咱们前些时候置办了不少衣裳首饰了,我当真不缺!”
余氏眼一横,“那怎么一样!前些时候那是娘送你的见面礼。咱们今儿去买的,是要在仪式上用到的!必须要最好的,最漂亮的!”
她不说二话,拉着玉珺出了门就是一阵海逛。
玉珺直到天黑才回府里,将将进门,赵妈妈就迎上来,未开口便是老泪纵横。玉珺被吓了一跳,赶忙问她怎么了,赵妈妈握着她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半晌才道:“小姐,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怎么了这是?”玉珺恍惚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过继的事,可是一想又不对劲,这事儿她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她正疑惑,静巧笑道:“赵妈妈你可别哭了,再哭小姐都要慌了。”当下她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方才赵妈妈路过前厅,听到大人和老太爷商量着,要恢复您母亲的族籍!”
“当真么?”玉珺有些发怔,待明白过来简直欣喜若狂。“真是太好了!”
娘这些年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一直难过这件事。若是真能恢复她的族籍,说明外祖父不再生她的气,那娘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这真是太好了!”玉珺握着赵妈妈的手,眼眶泛红,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赵妈妈抹了把泪,道:“千真万确!我原以为老太爷不会肯,没想到他一下子就答应了。他还说,玉桥小姐已经入土安息,不便再动,等选个合适的日子,就在老夫人的墓碑旁替玉桥小姐立个衣冠冢,不至于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飘荡。”
“娘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在前一世她回将军府后,她也曾经想过要给娘立衣冠冢,可是那会舅舅气她认了爹,回了将军府,不爱和她走动,她也拉不下脸去求舅舅,而父亲有心替娘立衣冠冢,却总被李媛以各种理由推后了。
这一推多少年,直到她死,她都没能替娘立起来。
思及此,她当真觉得自己不孝。
“娘,你听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