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义缓缓地将头转向屏风:“出来吧——”
平川转出来,默默地跪下。
“你都听见了,别说朕想收回成命,就是想缓建,她都不肯。”磐义沉声道:“朕还是那句话,新建公主府是反悔不了了,只能尽量帮你拖着,那其他的事,还是得靠你自己……”
“只怕是,也拖不了多久了……”磐义复看平川一眼:“你的要求,按说也不过份,这样吧,朕允诺你,至少拖到冬天,那你还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平川躬身道:“谢皇上。”言已毕,却未走。
磐义长吁一口气:“你的心事我知道,明日送行,朕都亲自去了,话说得那样清楚,她还是不肯,毕竟是长公主,朕的亲姐姐,难道朕绑了她去不成?!”
平川无语,一鞠身,退下了。
磐义望着他的背影,长久地出神。
如果是为了姐姐寒蕊的感受,他应该准她早日搬离郭府,可是,相对于江山社稷来说,寒蕊的感受就太微乎其微了。江山需要大将,他这个皇帝,需要郭平川,江山尚未坐稳,他必须依靠信得过的重兵之臣。平川不但手握重兵,而且对寒蕊深为上心,平内定外,平川都是他最重要的筹码。就目前局势来看,寒蕊还不能离开郭府,非但如此,只要是郭平川想要的,他都打算给平川,这其中,就包括姐姐寒蕊。
磐义轻叹一声。寒蕊,朕是答应了母后好好照顾你,可是,在朕坐稳天下之前,该牺牲的,你还是必须牺牲。谁叫你是公主,是朕的亲姐姐呢?!为了天下,再难受。你也得侍侯好了郭平川!其余的,就等到日后再说罢……
“明日辰时。我就带大军出征了。”平川看见寒蕊端着蒸盅进来,微笑着说:“让我猜猜今夜这蒸盅里,会不会是百合雪梨?”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该还记得,他最爱喝的甜品。
她面上显出一丝惊异来。
他伸手一揭盖,果然是。端盅在手,望着她,柔声道:“大战在即。明日将士家眷们,都出城去送别大军,皇上也会亲自去呢。”
“那,我就在这里预祝将军凯旋了。”寒蕊轻声道。
“明天你有事吗?”平川沉声道。如果说前面的话还遮遮掩掩,这句话的意思就很露骨了。
寒蕊细声道:“明天要去宫里,替皇上准备大婚仪式。”
“非得明天?”他笑着,笑容里难掩失望,语气却还是淡淡的。
“早就跟总管公公约好了的,这个,皇上也是知道的。”她轻声道:“真是不巧啊。”
寒蕊始终是寒蕊。她不做贼还好,做了贼就指定会心虚。明明是撒谎吧,什么约好了。还把皇上也抬出来,好像明天是皇上准许了她不去送别似的,但她哪里知道,皇上要求她去送行的时候,平川就在屏风后边站着呢。谎撒了也就撒了吧,偏偏又要加上一句“真是不巧啊”,原来她是听懂了意思,自作聪明地以为平川不想让她去了,这里还体贴地为平川搭个台阶。仿佛是说,你心里不想我去。话里还留着面子假装挽留,我呢。也不是傻子,就回一句,也想去呢,可惜不巧有事。这个圈,似乎就这样画圆了,大家心知肚明的,多好啊。
原本是一件简单不过的事情,被寒蕊一弄,复杂得紧,原意也扭曲了。平川这会,只能是无语。他仰起下巴,将甜羹一饮而尽。
“明天就要出征了,将军早些歇息吧,我就先走了。”经过这么久,寒蕊想早点离开,借口已经能够随手拈来了。
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陪我坐会。”
她无法,坐下。
“你知道,每个战士,最想的是什么?”他问道。
她想了想:“打胜仗吧。”
他摇摇头。
“不对?”寒蕊奇怪:“那,是什么?”
他缓缓道:“活着回家。”
她笑起来:“赢了不就活着回来了。”
“赢了,也有回不来的,输了,也有能回来的,只要不死能回来,就很好了。”平川幽声道:“只不过是赢了,活着回来的机会就大些。”
她怔了一下,忽然脸色有些发红。想想自己的话,确实是显得思想简单了点。她说:“我一直以为,赢了就是一切……是啊,仔细想想,也真是这样,赢了么,说穿了,不过是将军们和皇上的事情,可是,只有自己的命,才真正属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赢是表面上的,其实大多数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他笑起来,很温柔。
“你也这么想吗?”她好奇地问。
他摇摇头。
“你是将军,你当然是想赢拉。”她笑一下,难得地露出了几颗牙齿。
他又摇摇头,说:“我是不想回家。要是能赢,就可以经常在外边打仗,不用回家。”
她的脸一下就白了,有些尴尬起来,似乎已经意识到,他不想回家是因为她。
“寒蕊,你又想多了。”他轻轻地一句话,缓缓地开始向她展露内心:“我不想回家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在家里,我不开心。”
“小时候,母亲对我要求很严格,对妹妹却很溺爱,父亲打仗少有回家,一回来也和睦不了几天,就开始吵闹,要么就是母亲哭诉父亲不管家,要么,就是父亲不满母亲太强硬……后来长大了,我就想,是不是因为家里缺少温暖,所以父亲愿意常年呆在外头,经年出征而且乐此不疲。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将来一定要找个温柔明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