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娘……”

“……这可怎么是好……”

“大夫……求求你……大夫……”

耳边的声音如从天边传来,舒莫辞昏昏沉沉的,想让他们别吵,又猛地想了起来,自己还活着,那悦儿呢,悦儿——

“悦——”

“姑娘!姑娘醒了!大夫,快去把大夫叫回来!”

舒莫辞被晃的一阵恶心,反倒攒足了力气睁开了眼睛,乳娘担忧的脸逐渐清晰,舒莫辞松了口气,老爷还让乳娘来照顾自己,舒月渺的话定然都做不得真了,舒莫辞动了动嘴,嗓子却干涩的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流苏,快拿蜜水来!”

一个刚留头的小丫头端着杯子小跑着到了床边,因为跑的太快,杯子里的蜜水洒了满手,还溅了不少到毯子上,苗妈妈也顾不上说她,扶着舒莫辞坐了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个喜上眉梢的大迎枕,这才接过流苏手中的杯子,“姑娘,喝点水”。

舒莫辞没动,见了鬼般瞪着流苏,明明流苏已经出了府配人,她还记得她被暴躁的夫君踹的流产后满脸是泪的哀求自己要回来时绝望的模样,怎么又回了自己身边,不对,她看起来怎么这么小,最多十二三岁的样子……

流苏见舒莫辞死死盯着自己,讪讪将放在嘴边舔的右手放了下来,“姑娘,蜜水很甜的,您快喝啊!”

“还不快出去!没的碍姑娘的眼!”

流苏讪讪退了出去,苗妈妈舀了一勺蜜水凑到舒莫辞嘴边,劝道,“姑娘,快些喝,喝了才会好,别理流苏那小蹄子”。

舒莫辞本能的吞咽着温热的蜜水,那热度让她觉得温暖,苗妈妈喜的连声说着感谢菩萨。

“苗妈妈,大夫来”。

苗妈妈忙放下绣百蝶穿花的鲛绡帐,小心翼翼将舒莫辞的胳膊放到帐外,又往她腕上搭了一块绫巾,这才道,“快请进来”。

一个与流苏差不多大的丫鬟绕过屏风走到床边,矮身行礼,“姑娘醒了,请大夫再帮姑娘瞧一瞧”。

鲛绡帐轻薄柔软,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面却能将外面看的清清楚楚,舒莫辞在看到那小丫鬟温柔沉静的脸时又是一呆,是——缨络,怎么可能?缨络明明因为冲撞了舒月渺被赶出了府……

郑大夫在苗妈妈搬来的锦杌上坐下,细细诊断半晌,也不多说,起身去了外间,苗妈妈连忙跟上,缨络将半边鲛绡帐挂入鹊登枝的金钩中,“姑娘,厨房熬了紫米珍珠粥,用一些吧?”

“缨络?”

缨络担忧去探她额头,“姑娘,还是疼的厉害么?要不请大夫开个止疼的方子?”

她这么一说,舒莫辞才发现自己额头一抽一抽的疼,伸手去摸却被缨络止住了,“姑娘,可不能随便乱碰,要留疤的”。

会疼,那就不是梦了?

“姑娘这是还没睡醒,当做梦呢?”缨络抿唇一笑,原来却是舒莫辞竟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舒莫辞猛地攥住她手腕,少女的肌肤温暖细腻,真实的不像梦境,舒莫辞手紧了紧,“不是做梦?我怎么了?”

缨络更加担忧,“姑娘不记得了?二姑娘害的姑娘撞上了假山,伤了额头,姑娘还不准奴婢和夫人说呢!”

她的确撞上过假山伤了额头,留下浅浅的一条疤,不明显,却让乌家当做理由退了婚,从此后她整日以重发掩额,生怕被人笑话,可那是她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

缨络想挣开舒莫辞的手,不想她竟攥的死紧,缨络不敢用力,只好稍稍提高声音喊道,“苗妈妈,快来瞧瞧,姑娘不大对劲!”

苗妈妈唬的忙跑进内屋,焦声问道,“怎么了?”

舒莫辞朝苗妈妈看去,四十余岁的妇人穿着姜黄团花褙子,下着青色马面裙,干练而慈和,正是从她出生起就一直伺候她的乳娘苗妈妈,可却年轻了十几岁,她上次看到她,她远没有现在年轻,两鬓花白,脸上处处可见或深或浅的皱纹——

苗妈妈坐到床边伸手去探舒莫辞额头,“姑娘哪里不舒服,快跟妈妈说,别硬撑着!”

舒莫辞无端就湿润了眼眶,苗妈妈更惊,一叠声的叫着姑娘,又让缨络去请大夫人,舒莫辞忙阻止,“不用了,疼的狠了”。

苗妈妈知道她一向要强,叹了一声示意缨络回来,“姑娘吃些东西吧?”

舒莫辞点头,苗妈妈大喜,也就忘了刚刚的公案,催促着缨络去端紫米珍珠粥,舒莫辞看着苗妈妈年轻的脸迷迷糊糊想,如果这是一场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三岁,回到了春晖阁,那就让这个梦久一点,再久一点……

舒莫辞没等到缨络的紫米珍珠粥就昏昏沉沉睡着了,中途被叫醒灌了碗药下去,那苦涩到极致的味道也没让她清醒多久,又昏昏沉沉睡了,苗妈妈眼都不敢错,一直守在她床边,时不时伸手试她额头和身上的温度,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才稍稍松了口气,跪在脚踏上默默念了半日佛才轻手轻脚出了内室,吩咐缨络让厨房准备清淡些的点心清粥,再浓浓的熬一碗药来,大夫说了,这一夜若是不再起烧,姑娘的命就算是保住了,前天姑娘被扶回春晖阁满头满脸都是血,这几天更是一直低烧不断,鲜有清醒的时候,若是姑娘有个好歹,她也只有以死谢罪了!

苗妈妈想到这,又对着空中虔诚行了三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悦儿——”舒莫辞迷迷糊糊摸向自己身边,却摸了个空,惊的一弹而起,“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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