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约见奥菲利亚女士的时候,这位女士并未在德文郡的格兰特宅邸,而是恰巧在伦敦与正在阿尔伯特音乐厅演出的友人相聚,得知凯特的来意后,没有如同往常般拒之不见,而是直接把会面地点定在了自己下榻的酒店——皇家花园酒店的下午茶。

当凯特提前十五分钟到达时,奥菲利亚女士已然端坐在约定的地点,她偏过头,似乎正在欣赏窗外肯辛顿公园的美景,身着一件毫无花巧的黑色套装,戴着一条长款珍珠项链以及配套的耳饰,银白色的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苍老的面容上却只见岁月洗练的优雅。

十九世纪的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曾经说过:“一个人要么成为一件艺术品,要么穿成一件艺术品。”

有些人与生俱来就有一种天赋,总能在任何时候把自己打扮得迷人而出众。

奥菲利亚女士就是这样的人。

尽管她的眼角布着细纹,妆容也只是素淡,着装更称不上大有来头,可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每个走进大厅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总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将目光停驻于她的身上,并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肃正了仪态。

这一点上,可以窥出几分这位早已年过半百的女士,年轻时是这样的一种风姿。

奥菲利亚女士似是感应到凯特的目光,回过了头。

“坐。”她说道,并用那一双依然明亮并且锐利的蓝眼睛对着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

侍者拉开椅子,凯特紧绷着身体入了座,一板一眼地颔首然后轻声道谢。

无论过了多久,在奥菲利亚女士的蓝眼睛之下,自己的一切总是无所遁形的。凯特想。

“祖母。”她讷讷地开了口,生涩异常。

奥菲利亚女士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似乎正在相当严谨地审视着凯特的脸庞——从她只随意披散着的金发,到她白色丝质衬衫领口由凯特的助理艾米丽花了大约二十分钟时间精心打造的蝴蝶结——然后显而易见地皱了皱眉。

侍者将托盘上的纯正英式下午茶的器具放了下来,刚想为她们服务,却被奥菲利亚女士制止。

她将视线投向了正襟危坐的凯特,而处于备战状态的凯特下意识地将背脊挺得更直了,十分自觉地将手伸向茶壶。

“一手拿起茶壶,一手拿起碟子和杯子。”奥菲利亚女士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不可否认她的声音就如她整个人的气质一般优雅而无可挑剔。

凯特屏住了呼吸,仿佛回到了很多年以前在格兰特老宅中学习礼仪的那段日子。

“一起拿起来,不能只拿咖啡壶。”奥菲利亚女士的目光像是一把冷冷的冰刀,她微扬着下颌,薄唇不说话的时候只是紧抿着——这让久违这阵仗的凯特不由地手抖了一下。

“端紧碟子。”奥菲利亚女士皱了皱眉,“你的力度太重了,手背都快能爆出青筋了——要温柔,但坚定,碟子就仿佛生长在你的手指上,挥洒自如。”她抿了抿嘴角,看起来大概是不太满意的模样,“倒茶吧。”她说道,“在挪开杯子之前,必须把你手上的茶壶端正,不能洒掉一点儿。”

凯特弧度极小地点了点头,连大气都不敢喘,总算把红茶倒好——她在心里偷偷长舒了一口气。

奥菲利亚女士接过凯特递来的红茶,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些:“尽管我不加奶和糖,但出于礼貌,你必须要询问一下。”

尽管真实的想法是软倒在椅背上好好歇一歇,但事实上凯特还是挺着背脊,忙不迭飞快地点了点头表示深切的赞同。

“给你自己也倒一杯。”奥菲利亚女士端起红茶淡淡地说道,这一次凯特的表现总算好上许多,不再那么僵硬了。

一旁侍立的酒店侍者眼观鼻,鼻观心,深深觉得这位外表看起来优雅高贵、风韵犹存的老太太实在太难伺候了,就算之后她直接给自己一个理由奇葩的投诉,他都不会有什么意外了——毕竟扪心自问,尽管接受过系统的培训,但他自认为之前提供服务的仪态标准,远不如那位正在被老太太指正的年轻小姐。

唔,那位小姐,怎么越看越像某位好莱坞明星?不是像,根本就是!他还陪着女朋友一起去电影院看过这位凯特·格兰特小姐主演的《购物狂的异想世界》!这部电影还让这位小姐拿下了今年的英国电影学院奖的最佳女主角——尽管bafta总是偏向于英国演员的,但她的表演确实十分精彩不是吗?他甚至一开始完全无法将那位该是甜美娇憨的“瑞贝卡”与眼前这位优雅端庄的年轻小姐联系在一起!

奥菲利亚女士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红茶:“当我还没有出嫁的时候,我的祖母曾经送给我一对路易十六与他的皇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版画。”她说道,“这一对版画一直伴随着我,这些年,它们依然挂在我的墙上,玛丽的画像极为精致,从镶着波浪式荷叶边的裙子,到裙子上的细小网眼蝴蝶结,而这些都夺不去她那顶假发上的艺术蝴蝶结的光彩,它是玛丽整身造型的灵魂所在,也是点睛之笔。”

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目光游弋到了凯特的金发上——因为着装上花费了太多时间的原因,来之前她并没能抽出空闲去一趟发型沙龙。

凯特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讷讷道:“祖母……”

奥菲利亚女士第三次皱了皱眉,她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就好像被迫咽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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