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渺觉察到动静,回首之时,只看到一个月白色的袍角隐到了藤蔓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
墨逸走了老远,寻了块清净地方站着,微合了眼,紧抿着唇。
自己这是怎么了?世上这么多人,即使是长得一模一样也是可能的。何况,她与濯清相似的也不过眼神而已...
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想要接近她,甚至乱了心,那岂不是将她当成了替代品吗?而自己想要坚持的思念和情感又是什么?
墨逸摇了摇头,不断在心里重复着:不能触碰,不能接近,不能触碰,不能接近…
捏紧了拳头,腕上青筋凸起,狠狠锤上了身旁的一棵树。
树身晃了晃,纤细的叶子落到他的脖颈处,立刻像被虫蚁爬过一般,有一丝麻痒。
“这种树是不能碰的哦!”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半埋怨半调笑的语调。
蓦然回首,旦见她款款走过来,面着轻纱。
步下生风,连空气中本来的沉闷味道也都消散了。
“上次令人全身发痒的药粉便是这树做的。”倾渺接着说道。
墨逸低下头不去看她,拳头却捏得更紧了。
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越走越近,想要离开,却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步也动不了。
突然,脖颈处一片冰凉,偏头看过去,正见她踮着脚给他抹了些药膏之类的物什,神情温柔而认真。
温热的吐息流连在他耳边,声音如清泉叮咚:“涂些这种药便好了。”
墨逸怔怔看过去,有一丝失神。
倾渺继又拉过他的手:“这树皮也是不能碰的,你看你的手都已经开始泛红了呢!”
墨逸猛然清醒过来,用力抽开手。
动作粗鲁了些,手风扬起她面上的轻纱一角。
恍然瞥到她掩着的面容,心下又是一滞。【800】
立刻伸手挑开,发现她同昨日的样貌又不一样了。
“你?”墨逸不禁退后了一步,满眼的不可思议。
倾渺轻笑婉言:“我服了溟远制的百颜丹,一日一种样貌,需待百日才能解。”
见他一动不动,继又调笑般的添了一句:“莫非今天果真很好看?你看,你都呆住了。”
闻得她的这句话,墨逸感到脸上一阵燥热。
其实,不要说今天,昨日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也只有些模糊的印象,只是记得与今日有些不同,但是却也跟好看沾不上边。
“怎么不说话?”倾渺歪着头问。
“我还有些事,先走了。”墨逸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不该与她再单独呆在一起,遂如此敷衍了两句,转身就走。
“喂,你手上还没有上药呢!”倾渺在后面嚷着,却也没见让他停下步子来。
她懊恼的一跺脚,嘟嚷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
而这一整日,倾渺再也没有见过撷光星君,虽然直觉上认为他是故意在躲着自己,却也寻不到一个恰当的理由。
恹恹的坐在房间的桌前,拿起桌上的铜镜看过去,镜中的女子除了那一双眼睛,其他的地方平凡得像万花丛中的一根野草。
要是能让他看到自己原来的模样便好了,倾渺哀声叹气,趴在桌上如此想着。
吃晚饭的时候,倾渺瞥见墨逸手指上的红肿已经变成了深紫色,皱了皱眉,心想这毒已经到了最盛的时刻,想必十分难受,得尽快用药了。
饭后,本想自然的将解药抛给他,却见他同清娥离开得很快,连个站在一起的机会也没有。
倾渺有些生气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被这北沼的众妖捧着长大的,即使是父君也凡事都会让着她一点,哪里遇过这种自己放下身段,对方反而不领情的情况?
遂将解药又塞回袖内,心想,打死我也不给你了,让你难受个够好了!
她憋着一肚子气,遂想转为去找溟远讨些酒喝。
而还未开口却眼见着他又被父君拉走,心情越来越烦闷。
也不知这两人最近在研究些什么,总是这样神神秘秘。
百无聊赖的回了房,迷迷糊糊之间居然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惊醒。
眼见房间昏暗,似乎已经到了半夜。
四下寂静,却恍惚又闻到那阵熟悉的笛音。
音色凄冷,苦浸心间。
她坐在床榻边,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犹豫了半晌,心想这上仙半夜吹笛,果然扰民,自己作为北沼魔尊的幺女,自然要维护小妖们的...呃...睡眠质量...
于是喜笑颜开,气势汹汹的朝着洞外走去。
只是才走到擎冠树下便迈不开步子了。
今天的月色明妍,地上落了清晰的树影。倾渺的眼神向来挺好,于是她一眼便看到重重的疏影里倒影着两个人的影子。
一个是撷光星君,一个斜云发髻的女子,应当是清娥。
兀自一笑,想想也是,她定是要陪着他的,自己又来凑什么热闹呢?
微笑着转身,心想自己果真成全了一段姻缘啊!若是放在天上,可不是同月老一个级别吗?
只是脚步些许蹒跚,笑容也缓缓僵在唇边,夜风徐徐,瞬然觉得即使是春天也可以这样冷。
魂不守舍的踱进石洞,反应过来时自己竟又站在了撷光星君的房门口。
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房中干净朴素却也黑暗冰冷。
点了灯烛,还是将药膏轻轻放在桌案上,继而掩门离开。
良久,又是几近四更天,墨逸才返回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