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即使是再勤奋的北斗营弟子也已经回去休息了,叶牧一个人坐在这片宽广的星台上,静静等候。漫天星子在这里看来似乎格外的近,在漆黑的天幕上闪耀着冷光。有风吹过,稍微有些寒凉,但他颇为享受这样的静谧与清冷。

这是他守在这里的第三个夜晚了,也是最后一个夜晚。妖魔逼近京城,他务必要回去一趟将叶茗接出来。北斗营这里暂时无事,他紧接着大概会去一趟长益城看看叶苍,然后才会回到这里。

坐在那里记了半宿的地图后,时近破晓,叶牧站起身,眯起眼看看远方地平线上露出的那第一抹金光,抬手唤出迦罗,离开了此地。

在他乘着鹏鸟远去后,从阴影处转出个人来。

黑色长发黑色眼睛,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女孩子,偏偏却面无表情。她盯着天边那个逐渐消失的小黑点,甜甜糯糯的嗓音唤了一声“爹爹”后,收回视线,在阳光下摊开手,仔细看着苍白的掌心中的纹路。

“是凶,跟去的话,会给爹爹带来麻烦。”

“真讨厌。”女孩子微微嘟起了嘴,似乎是在表达生气,但看上去依旧冷冰冰的面无表情。

去哪里好呢?找个暖和的地方。

女孩子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一卷书册,四处张望一番,找了个阳光灿烂的地方,缩在那里黑黑小小的一团。金灿灿暖洋洋的阳光下,那双黑眼睛弯了弯,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打开书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叶牧再次回到京城时,明显感觉到城里的气氛变化了许多。

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人们在街头巷尾低声絮絮交谈着,时不时惊恐地瞟一眼四周。很多店铺都牢牢关上了门不再营业,街上巡逻的士兵多了不少。而现在在那些民众间,往往一点小事,就能引发一场争吵或者殴斗。

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绝望,压抑,恐慌的气息。这些生于京城长于京城的人,还是第一次意识到,战争和死亡距离他们如此的近。

叶牧加快了脚步,急急回到了租下的那个小院。

刚一进门就是轰然巨响外加漫天粉尘,他连忙后跳连蹦带跃才好不容易躲开,然后便看到叶茗哒哒哒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抬起头唤:“爹爹,你回来啦!”

摸摸叶茗的头,叶牧答道:“恩,爹爹回来了。爹不在的这几天,茗儿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来过这?”

叶茗条理清晰地回答道:“茗儿很好,就是有些想爹爹和暖暖。没人来过这里。”

“爹爹知道了。这次辛苦茗儿看家了,做得很好。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我们要搬家了。”

这样说着的时候,叶牧看着叶茗黑亮亮的眼睛,微微有些愧疚。事情一波接着一波,这孩子没过多久的安稳日子,又要跟着四处奔波了。也不知像前几日那般平静的日子,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来临。

叶茗却不知道叶牧的心中所想,乖乖点点头说:“好的,爹爹。”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一些小玩意。

叶牧四处转了转,没什么好带走的。他在院中停住脚步,转身回房,拿出了一个被细棉布包裹着的物什。

掂量了下沉甸甸的重量和指腹下坚硬的触感,叶牧挺无奈地问自己,带着这东西干嘛呢?

罢了,反正无伤大雅,他就随心一回好了。叶牧将它揣进了怀中。

叶茗走过来,说:“爹爹,我收拾好了。”

一弯腰单臂将叶茗抱起来,叶牧说:“好,咱们走。”

尽管城内的气氛不佳,但叶牧的心情还是不算糟糕的,直到在转过一个拐角前,几句只言片语飘进耳内。

“……吵得很,在这时候办……”

“贺凉嘛,什么事做不出……”

他猛然驻足,凝神分辨声音来源方位,转向走过去,找到那两名议论的闲汉,问:“你们刚才说,贺凉如何?”

他本来不该是这样喜欢多问的性格,但不知道为何,那几句话落在他耳中,似乎和着这城内的气氛一起在他的心上蒙了一层阴影,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焦虑不安。如果不问个清楚,怕是难以释怀。

两名闲汉看见他冷着一张脸,颇不好惹的样子,忙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说:“随便聊聊,随便聊聊,没有说谁。”

皱皱眉,烦躁感再次涌上,他顺手摸出一锭银子塞到闲汉手里,道:“说。”

闲汉感觉着手中银两的分量,眼前一亮,将顾虑抛到了九霄云外,忙不迭地道:“我们在说那个贺大学士家的儿子,要说这小子,嘿,那是真心黑手狠……”

叶牧听他拉拉杂杂半天扯不到重点,皱眉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转向另一个闲汉问:“你们刚才说的什么?”

那闲汉早在一边看着那大银锭子眼馋,这时得了机会表现,连忙凑上前来笑着说:“大侠,今儿个是那贺凉娶妻,接到新娘后带着花轿绕城转了整整一圈,刚才那锣鼓声响的,可威风了!我们就在说这个。”

心中的那种焦躁感一瞬间就消失了,不,严格地说,应该是整个心脏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

没有疼,没有酸,而是空,无边无际的空洞一般的感觉,潮水般蔓延上来,转眼就已淹至没顶。

他知道自己的思维还在正常运转,因为他甚至记得摸出另一锭银子给了那名闲汉,转身离开,随口安抚了叶茗,并且还有闲心在想,其实这场成亲也可能是演戏给旁人看的,毕竟贺凉的拿手绝技就是易容不是。<


状态提示:28花烛--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