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感觉耳边嗡嗡的,灌着山间杂风,苏祈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却字字真切地直冲进我心底,泛起莫名暖意。
“你什么意思?”
我不听他的,当即回嘴。
苏祈沉默不语,静静地看了我半响,方才轻然起声,却答非所问,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以我们之力根本对付不了这众贼人..”
“我知道!”
我不容分说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
这话还用他说吗,我的眼睛又没瞎,眼前敌我悬殊之大岂能辨识不出。
“但你也不能轻举妄动。”
我一把反握住苏祈的手背,语气十分激动,“你也看到了,现在敌人正相互争吵,自乱阵脚,我们只要稍安勿躁,再候片刻,说不定..”
说到这里,我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赶忙再次压低,生怕引得贼人注意,“说不定咱们的救兵就到了,到时候人一多,还怕他们什么?!”
“都说了援兵不会至此。”
苏祈当即应声,语气冷淡异常,“你听不懂吗。”
他话音一落,我顿时结舌,脑里有些懵,一时在反应苏祈这话是不是在吼我?!算了,此刻形势危殆,我也无暇去同这苏祈小儿计较。
没想苏祈不等我开口,就继续说,“再耽搁下去,到时我们死在这里,可能都无人来此收尸。”
“苏祈,你也太小瞧我们广西大军了,真当我们是木头废物吗,此地终归挨着大营,只有一河之隔。”
“可坏就坏在这一河之隔,那条河本身便是一条天然屏障。”
“什么屏障?!”
我愤懑不解,忙说,“在我们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没人有能耐闹出了这么大动静,还可全身而退的。”
苏祈静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瞧着我,忽就质问了一声,“那这数百人马凭空聚集于此,想必当时动静也不小,你们事先察觉了吗?”
听到这话,我不由语塞,感觉就像被人硬生生给抽了几耳光。
所以,我如此讨厌苏祈,不是没有缘由的,他竟是不分场合的讲一些不留人情面的大实话。
“他们既然有能耐来,便会有能耐走,是你小瞧了这些贼人。懂得选择此地设下埋伏,想必也是探究了一番功夫。”
说着,苏祈顿了一下,语气淡然地补充了一句,“你们营中有奸细。”
听言,我又是一懵。
“奸细倒是有多少,我不知,但一定有。如果没有人为这些人放行引路和掩护的话,他们是不会有胆量在此伏兵的。”
听到这里,我一下便冷静了许多,细想之下,方才被俘前所见营中上方那一闪即逝的火光以及这些贼人们口舌之间被提及的“探子”,确实古怪。
事情就是这样经不得推敲,脉络一捋顺下来,我顿时恼悔非常。
这些人夜袭军营,不做其他,偏偏只对我放箭,而且每一箭都是射偏,我原以为那是他们技艺不精,可如今想来他们并不是为了伤我,而是要激我出营。
按我在营中所耽搁的时间,他们本该跑脱,可途中我仍能与他们遭遇,显然是刻意逗留,要想引我入局。
我也终于明白苏祈为什么会如此肯定援兵不会至此,河岸那边顺流而下的是前朝官道,而这边滩涂则怪石嶙峋,山谷更是人烟罕至,若是没有引导和明确指令,不会有人无故踏入这无路之地的。此刻,恐怕那些后续寻我的士兵早就沿官道南下了。
如此这般环环相扣却又拙劣不堪的阴谋诡计,我之前竟丝毫没有察觉,也怪自己一时冲动过头,让猪油糊了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