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林宇的事儿让他发现,自己并不是万能的,他想把爱的人都护在羽翼下,替他们遮风挡雨,但事实上,没有秘密是不透风的,总会有各种意外各种人,让他们发现真相,他那夜在抱着曹飞时不止一次的后悔,如果早说了,早打下预防针,曹飞会不会不那么痛苦?

如今面对金哲也是,与其让金哲什么都不知道,盲目的将他化作自己人,付出大量的感情,用心的去讨好一个不可能的亲人,不如告诉他,他们之间,因为柳芳而产生的鸿沟。

金哲忍不住叫了声,“哥……”

许乐抬头冲他笑笑,“你想听,我就告诉你。”

金哲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脸上露出有些兴奋又有些害怕的表情,冲着许乐点了点头,连身体都坐直了。

“柳芳离开我的时候,我才六岁,跟你生病时的年龄一样大。那时候知青可以返城了,知青你知道是什么吗?”许乐问金哲。

金哲就点点头,“我听妈妈说过那段事,也找书看过了。”

许乐于是接着讲,“柳芳是北京人,就动了心思……”说起那段岁月,其实离着许乐很遥远了,已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只是那把刀扎下的疤痕还在,让许乐动一动,都觉得伤口紧绷,心情难看,“我爸求她让她带我走,她说我会拖累她,自己就走了。后来我爸去世了,我跟着干爸到了函城生活,一直到十二岁,没见过柳芳。然后她突然出现,要同我干爸打官司,要我的抚养权。”

金哲不是个笨孩子,他的脸上就出现了狐疑的表情。

许乐也不瞒着,直接告诉了他,“对,我比你大六岁,那时候,正是你得了肾病的时候,她要我不是为了养我,事实上,同一个泥巴腿生了孩子,是她一生的耻辱,如果你没有出意外,她不是要从我身上摘一颗肾的话,她一辈子都不会想见到我。”

“不……”金哲的第一反应是否认,可他低着头,声音很低,低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底气大声的辩解。许乐问他,“你还要听吗?后面还有许多。”

金哲哽咽着嗓子倔强地说,“要。你都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只是生了场病而已。我难受……”

许乐的眼睛也忍不住潮了,那些伤疤,还有眼前这个被瞒着跟傻子一样的孩子,这都是柳芳造的孽。她的自私不但害了自己,还让他们成为了牺牲品。只是她都看不到,她以为,她是为你好。

许乐不想说得很详细了,他粗略的说了他们如何发现了真相,打赢了官司,搬到了省城。又如何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最终被柳芳带着大量人马堵在了自家院门口。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使它显得平淡而不激动,嘴巴里的话语,却是让人心惊肉跳,“我出去了,站在大门口,她跪在我面前求我让出一颗肾,救救你。说你没几天活头了,让我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救救你。”

金哲也不禁抬起头,露出了满是泪水的脸,上面表情纠结,既是自责,也是心疼。他知道结果,许乐没有,但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那时候的许乐,跟他现在一样,都是十二岁。同样的十二岁,他面临的是没有亲人的孤独,而许乐面临的是亲人要摘一颗肾的狠毒。

许乐冲他说,“我不是个好惹的人。虽然我看着脾气很好。其实,柳芳压根就不了解我,如果她再打听打听就会知道,我绝不是受人威胁的性子。亲妈给我跪下啊,一条人命扣在我头上,我要不捐,那不是狼心狗肺吗?胜胜,可若是你,你捐吗?”

金哲使劲清了清嗓子,带着哭腔说,“不捐,凭什么!”

许乐点点头,“所以,我扎了自己一刀,”他比划了一下,“捅在了肚子上,血喷出来,撒了柳芳一脸,她当时就晕了。后来这事儿弄得挺大,毕竟,亲妈把儿子逼死了吗?然后我们还没有什么动作,金成雁,也就是你爸和不知道他的几哥,就带来了解决方法,将柳芳做成精神病,这样可以免于起诉。”

金哲的眼陡然睁大了,“我爸,不……”他没敢否认,“他没说过。”

许乐说,“不过地方是我定的,当时签字我也参加了,我很防备他们,为的是不让他们在风头一过,就把柳芳放出来。但显然,现在已经不是我不放了,三年前我就跟金成雁联系过,他不肯放人了。我猜,没人管,他在外面玩的挺高兴。”

许乐说到这里,终于说完了,他叹了口气,将桌上冷掉的咖啡喝掉,一嘴的苦涩,然后站起身来,“所以,这样的关系下,胜胜,我真不觉得咱们两个,有什么相亲相爱的可能。毕竟,柳芳于我,是个天底下最恶毒的母亲,而柳芳于你,却是天底下最疼你的母亲,前一阵子,她还跟我说,想要去照顾你。我们立场从来就没有相同过,也不会走一样的路,所以,搬出去吧。别在我的生活里,这样大家都好。”

他转头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说道,“你若是想看柳芳,随时可以,我会打电话给医院。”说完,他看了一眼已经哭成傻逼的金哲,又朝着坐在旁边桌子上,听了全场的张高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照顾金哲,自己就离开了。

外面的雪已经下了薄薄一层,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许乐就在这瞬间变白的天地间慢慢往回走,金哲偷偷的抬起头,在胳膊缝里朝着玻璃外看去,就看着他慢慢远走,就像走出了他俩本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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