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炽,骨水尽,湖底出。
以骨水为食的怪物,并未暴露。
是一支笔,一枝散发莹润淡芒的玉笔,由湖底缓缓腾空,悬在山丘间,似乎依依不舍,眷恋不肯离去。
王欧阳的精神隔空狠狠一捞,玉笔笔尖点点震颤,一滴在阳光下散发七彩夺目芒光的墨点,从空中滴下,玉笔化光而去。
墨点落在湖底,立即化开,由一滴变二滴,由二滴变三滴,由三滴变作一汪湖。两侧山丘灰白的色彩褪去,仿佛水彩画,涂上七颜六色。不光山丘,连灰白粗壮的大树也神奇地染上绿色,郁郁葱葱。
转瞬,一幅山水画的景色浮跃而出,有参天茂盛的大树,树旁耸立的山丘相对而立,山丘间一汪清澈见底的碧湖,湖旁有花有草,湖中有鱼,摆头晃尾,活泼好动。
黄三峰出神地盯着空中,百年前,百年前,这人究竟是谁?道家多闲云野鹤,喜山川胜过世俗,百年前即使国家动荡,照样隐于山川静观世事变迁。能甘于在地里忍受寂寞,坐关百年定然是个求道心切之人,且是炼神幾乎合道的高人,单单从只言片语以及神兵戈术,黄三峰如果能猜得出来,那才真的如鬼神之才智。
只见王欧阳信手而招,一道流光从东边窜来,进入枯手中。流光时尚看不清,可光芒散去落在枯手中时,黄三峰躯体震动,双目圆睁,惊呼道:“天师妙笔!”情緒激動牵动伤势,捂住胸口止不住的咳嗽。
秦老汉探手连点,调气顺血,才又镇住伤势,口中斥骂道:“吼什么!叫什么!找死别在老汉面前找!”
“那是……那是天师妙笔,天师妙笔阿!”黄三峰连连强调,可秦老汉似无动于衷,他又强调道:“我龙虎山丢失的道器天师妙笔,当年叛徒……”
黄三峰猛地顿住,转目望去,看看天师妙笔又看看持笔的人,双目瞪大,鼻息渐重,“难道他……他就是……”
秦老汉不耐烦的接口道:“他就是王欧阳,百年前龙虎山的叛徒,以一己之力霍乱天下,以一己之力逆扛炼道人的王欧阳。”似乎納闷黄三峰的表情,转口问道:“王欧阳的神颂,道尽来历与过往,你能泰然以对,老汉还道你已宠辱不惊,却原来是……”
“我……”黄三峰张嘴说不出来话,那神颂他只当作戏言,哪来当真!懊恼地拍拍脑袋,神颂阿神颂,那是以神颂出古今,以表尊崇与道行,算是高等的道指。
神颂在各传说中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诸如鸿钧道人在出场时,便神颂道: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天地玄黄外,吾当掌教尊。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一道传三友,二教阐截分。玄门都领袖,一气化鸿钧。
当然,鸿钧道人的神颂,以什么‘神’来颂便不得而知。王欧阳以精神来颂,在如今炼道界中足能代表尊崇,炼神期的道行在百年前尚且难得,何况炼道愈发艰难的如今。炼神期已等于炼道的尖峰,当这个炼神期又是百年前的王欧阳时,又如何考量?
一朝紫云降同治,九年麒麟成欧阳;龙虎山上拜玄门,阴阳五行是等闲;七载习得屠龙术,手握龙穴砂水向;扶袁制孙顺民国,可叹蛙踞难升龙;幡然醒悟历沧桑,轮回地里获轮回;今日陷地三寸许,它日青天高三尺。
同治九年生于王家,唤作王欧阳。十三岁上龙虎山拜入玄门,一朝悟得阴阳五行,开创五行气,发扬三五飞步术,区区七载力压同辈,争得龙虎山当世传人之位,斩鬼除怪、降妖除魔。当之无愧地成为同辈第一人。
黄三峰目中惊讶,口中连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王欧阳……明明……明明……”
“明明死于1916年才对!你想这样说,是吧!”秦老汉接口,目望半空,“是阿!是阿!当时天下所有人都那么认为的,忠心如王欧阳,一力扛万顷,如何会苟且偷生,他该死,该与他的恩主一起死的。如果那样,即使王欧阳罪恶滔天,起码能存个忠心事主的尊号。”
秦老汉叹息,“可惜阿!王欧阳骗了,把所有炼道人都骗了,诈死偷生,在这里布下轮回升仙局,妄图炼神合道,霞举升仙。”
王欧阳持笔在手,金目一一望去,淡淡道:“司徒,吾挖你于墓中,当时你区区行僵,吾助你成就智僵,你却在行僵至极时反噬于吾,你可知罪?”
未待魌回答,又转口道:“毛十八,你为吾好友,却因旁人煽风点火,与吾刀剑相向,实乃背信弃义,你可知罪?”
同样未待回答,又转口道:“吾不知你是何人后人,但吾杀之戮之,皆为天下苍生。能为苍生奉出一己制躯,何来仇怨,只一字‘私’也。为一己之私,坏吾百年大事,你可知罪?”
依旧未待回答,又转口道:“你当为龙虎山传人,见吾当见祖,如何不跪不拜?甘当数典忘祖不忠不义之人,你可知罪?”
依旧未待回答,又转口道:“你等区区俗人,见吾如见真神,岂有见神不拜之理?你等不敬天不畏地不拜神,无伦无常,你等可知罪?”
王欧阳滞空于天,目中金芒闪闪,口诛笔伐,下方诸人无一放过,罪状一一陈列,最終汇集成三个字如洪钟雷鸣。
“……可知罪!”
林福海目瞪口呆,这什么跟什么,罪?这就获罪了?上下两片唇,全靠你在说!
什么无妄之灾,什么殃及池鱼,通通滚蛋吧!林福海算是瞧明白了,这乃乃的上面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