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思绪万千,一时间竟是忘了回话。
太皇太后见状,想到她一个女人,柔柔弱弱的,夹在夫君和她这个祖母之间,又是这整个西边最尊贵的严家,想必是有苦难言,不免叹息起来,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你也不必为难,更不要因为顾及我的感受而不敢直言。”太皇太后轻声说着,“我是你的皇祖母,不管你选择哪一边,这一点都不会变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想必也知道我说的话向来作数,我现在在这里跟你担保,就算你跟着皇帝站在了我的对立面,我也会像从前一样待你,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我日后在你面前不会再提有关皇帝的立场问题,这样也免得你不知如何回应。我想,如果你真是一心向着皇上,那便讲出来,这样对你我反倒都是好事,我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看着你在我这里阳奉阴违,你也不必再为难,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在我这里连句真心话也不敢说了。”
太皇太后的话在外人看来更像是催促皇后快些站队,逼她快些做决定,不可再保持中立。
可沈皇后此刻抬眼,与太皇太后那诚挚的目光对上,又想到太皇太后那坦荡磊落的性子,知道她其实是怕以后两宫之间兵戎相接,自己夹在中间难免被误伤,这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最后的那一句承诺,更是直接告诉她,若是她选择了西宫这一边太皇太后会护着她,就算她选择了东宫,太皇太后一样会尽心尽力保证她的安全。
可如果是她刚入宫那时候,一门|心思只想着陪在皇上身边服侍他,虽不至于十年如一日地如胶似漆,却也能做到琴瑟和鸣,夫妻和睦,那她或许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现在自己夫君那一边,毕竟那时候对于她来说,皇上就是她的全部了。
后来她入宫两年却不曾有任何子嗣,那时候严皇帝的态度出乎她意料的体贴和温存,不仅没有因此而同意太皇太后从全国选秀女的提议,更是对她百般呵护。她心中感激,却终究是敌不过想要做母亲的渴望,就是那段时间,她收了严无畏做义子,请求皇上赐了他严姓。再后来,不仅严无畏很争气地迅速成长起来,她更是得到圣心娘娘庇佑,顺利怀上了悉烨。
可令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嫡长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不知为何得不到皇上的认可。而皇帝对悉烨的刻意疏远,随着时日一天天增长起来,到最后甚至连带着对她也不如刚入宫那会那样亲近了。
那段时间沈皇后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连累了自己的孩子也被皇上记恨,整日寝食难安,到最后身子骨一天天弱下去,被恶疾缠身,甚至险些有了生命危险,这才有了严无畏多次寻访药仙谷求药的事迹流传出来。可皇后身上的病勉强维持住了,心病却丝毫没有好转,甚至眼看着皇上连她生病期间也是貌合神离地模样,远没有刚入宫时的真心,她心痛得无以复加。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皇上那种全身心没有任何理由的纯粹爱慕之情淡了下去。直到太皇太后站出来,让她在圣心殿伺候她老人家,每天与她讲些看似没有关联,实则暗藏玄机的朝中格局以及各家关系一类的事,她几乎陷于闺中怨妇的情况才终于有所好转。那时候起,她才明白东西两国关系的一触即发,明白西由朝廷的危机所在,也明白了东原的腐朽和野心。她虽然早早入宫,这些事却从来不曾有任何机会接触到。皇上自不必说,就连自己的义子无畏也因为担心她的身体,不愿意让她操劳,所以从来不跟她谈论这些。只有太皇太后,身为女人,她深知若是身体和眼界同时被禁锢在男人的后宫或是后院之中,如井底之蛙一般浑浑噩噩度过半生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所以太皇太后自愿做了她的启蒙导师,将她的眼界一点点拓宽。她依旧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的态度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可她却不再自怨自艾,跟着太皇太后仔细地学习起了做人处事的道理。
想到这里,沈皇后满心的感激,索性在太皇太后面前跪下来,语气坚定地道:“臣妾别无所求,只想留在皇祖母身边;别无所愿,只希望悉烨和皇祖母可以平平安安的。”
太皇太后见她说得诚恳,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定,欣慰地点头,伸手去扶她,嘴里道着:“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吧。”
皇后乖巧地起身,顺势反手搀扶住了太皇太后,扶她重新坐回榻上,又端了茶送到太皇太后手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切又回到了她侍奉太皇太后这些日子的自然和宁静中去。
太皇太后品着茶,视线却看着远方,沉吟起来。
许久之后,她突然开口道:“皇上既然肯放悉烨出宫,我们就完成了第一步。烨儿这孩子做得很好,懂得如何利用他父亲的弱点。”
太皇太后说的平静,皇后也听得坦然,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在谈论的那个被她们当作敌人一样看待的,其实是她们的孙儿和夫君。
皇后嘴上不说,心中却多了一分安稳的感觉来。她对太皇太后表明了心迹,可太皇太后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一片真心,却不是她可以控制的。而此刻太皇太后决定对她直言不讳,就是真正把她当做了自己的伙伴和盟友,将她纳入了自己的阵营中去。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知道皇后此刻这些心思,她叹息了一声,继续道:“可惜我却没能做好我的那一步,没能为烨儿争取到他的兵马。但东西两宫既然把话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