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的森森白骨,间或能看到几具较为完整的骨骸,骨骸旁散着残破的被黑泥包裹的兵刃。
无忧边走边问:“在泥沼中困住的不仅是魔?”
伯弈道:“确然如此。瞧尸身轮廓许多并不是魔,掩埋的兵刃虽被黑泥所覆,仍能看出并非凡品。加之身死者数量众多,看骨骸颜色被困时间也大致相同,或许是神兵。”
无忧奇道:“传说中,魔界挑起战祸进攻神界,怎会有神兵在此?”伯弈道:“或许是派驻在此的神兵,也或许神界生了尽除魔界之意,却因消息泄露中了魔界的暗算,反被魔界抢了先机。”
若没有破阵,永远也没人知道这里掩埋着那么多神界的兵将,那些曾经被仰望的天之骄子们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般肮脏的地方。
战祸的残酷,使无忧第一次意识到稳固封印的神圣责任,若没有恶、没有魔,四方皆安多好。
穿过尸骨横陈的泥沼地,沿着杌机鸟滴散的血光而行,师徒二人一路无话。不担心泥陷的危险,不过一会儿,两人一龙就走到了泥沼地的尽头。
泥沼地的尽头是断崖陡壁,崖头处居中的位置竖着两根硕大的铁柱,柱子的一头埋入地里,一头高耸向上。
两根柱子靠下方正中的位置穿过一根十分粗大的铁索,铁索又连了一块约莫有十丈宽百丈长的铁桥。
桥面黝黑,泛着殷红的光泽,若仔细看,还能发现不少铁蹄踏过密布交错的凹痕。
无忧紧跟伯弈身后,见伯弈步子放缓,想着他腿上的伤,轻言道:“师父,忧儿有些累,可否略做歇息?”
伯弈也有此意,欣然应下,寻了干净处打起坐来。小青龙却急,独自扑扇着翅膀向前飞去探路了。
无忧紧挨伯弈坐下,静待了好一会儿,方才探头朝铁桥下望去:“师父,悬崖下可是魔界的第三重难腐蚀之地?”
伯弈闭眼应道:“应是。”若真是,那么魔城便建在腐蚀之地上。
无忧靠前走了几步,贴着桥身向下细瞧,幽深的悬崖下是冒着蒸腾黑气的地面,远远俯看,除了坑洼积水,再无多余之物。
无忧不禁嘀咕:“无论任何生物踏在上面瞬间化灰的腐蚀之地,看着也没什么可怕。”
伯弈缓缓收势,睁开了眼:“真正的危险,有多少是凭眼能断的?当年真神太昊压制魔界的地方,怎会不可怕?可惜他想使魔在这里自生自灭,却终究小觑了恶的力量。”
无忧质疑道:“太昊为何不以真神之力直接灭掉魔界,却只将他们围禁了起来?”
“即便是太昊,毁灭一界之事,也不能随性而为。”话音未散,伯奕的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弥漫的肃杀之气,怒极而动的真神,伏地殷殷哀求的男子。
来不及抓住什么,画面一闪而过。无忧不察伯弈的怔愣,继续之前的话题:“他有至强之力、至尊之位,却优柔寡断、瞻前顾后,最终才引致了后患。”
伯弈平复了神智,微叹道:“越至高位越不能如你我般洒脱,对他们而言声名、礼规、平衡诸事皆为紧要。”
二人闲话时,小青龙已从远处火急火燎地飞了回来。伯奕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小青龙眨了眨豆子眼,摇了摇大尾巴,嗷嗷回应。伯弈抚抚它滑溜溜的背脊,对无忧道:“若已歇好,便往魔城去吧,瞧它的模样应是发现了什么。”
在豆豆眼的殷切期待中,无忧甜笑称好。伯弈不及上前,无忧因最靠近铁桥,迈步踏脚上去,滋滋一声,伴着皮肉烧着的声响,无忧踏脚处立时冒起了一股黑色的烟。
伯弈闪身过去,一把抱住痛得瘫软的无忧。软布鞋被烧穿了,焦糊的皮肉黏在了殷红的铁板上,无忧一身大汗淋漓、眼神迷蒙,哪有力气拔出脚来。
空气里飘起生肉烧焦的气息,伯弈心下吃紧,迅速出手点了无忧的昏睡穴,狠心运力,将她的脚一把扯了出来。
无忧痛得昏死在伯弈怀里,伯弈打横将她抱起,寻干净处使她躺好,将她受伤的脚搁在自己的腿上。
他低下头细细瞧过伤处,无忧脚底白净光洁的肌肤已被烧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秀气的脚趾也因灼烧腐蚀而糊到了一起。
心中窒然,伯弈自怀中取出绿玉瓶,倒了两粒黑色的药丸,含得化开,用手指沾起药汁,轻柔地抹到伤处,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轻抚过去。
不过一会儿,被涂得焦黑的伤脚,慢慢地生出了新肉。昏睡中,无忧因不适而紧蹙了眉,伯弈赶紧俯低身子,凑近伤处轻轻启口,不停呵出冷凝之气,缓释着伤处的痛痒不适。
欲海阻人入魔,泥沼本为困魔,腐蚀之地又能瞬间化形,太昊所布下的三重难压制魔界的其意甚明,然魔界却能将这极度恶劣的条件善加利用,顽强的意志也不可小觑。
眼前的铁桥以铁板做桥接,将腐蚀之地下释放的腐蚀地火吸附其间,不但成为了魔军的通道,更成了阻拦外来者的一道屏障,反为魔界所用。
铁桥上许多交错的铁蹄,就是魔人们驾驭着带了铁蹄的兽,自此通行的印记。
无忧悠悠醒转,伤处痛痒的感觉因熬敷着冰凉的仙药舒缓了许多。
伯弈背靠铁柱坐着,为了使她躺得舒服一些,他伸展了笔直的双腿,将无忧的头枕在了他的腿上。这会儿,感觉无忧动了身,伯弈赶紧低下头,温言关怀道:“可觉得好些了?”
关切的脸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