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正欲携唐琬回屋去,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对陆夫人说道,“娘,下次可不要这么愁着脸,看着多不好看,况且琬儿刚嫁过来,看刚刚把她给吓得!”
陆夫人原本快露出微笑的脸这会儿一下子僵住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是吗?蕙仙?”
唐琬立即听出这声音中并无善意,赶紧说道,“娘,您是长辈,蕙仙敬您、尊您那都是应该的。”
“嗯。”陆夫人从鼻子里发出冷冷的一声。
陆游又说道,“对了,娘,回门省亲那天,你是不是……”
唐琬一下明白,陆游恐怕是要为自己那天受到的委屈申诉,赶紧打断道,“务观,娘刚刚不是说有重要的客人在候着吗?我们还是赶紧整理好去见客人吧!可不要失了礼。”
陆游看了看唐琬,在他的眼中,他的这位新婚妻子始终对他百依百顺,诸事循规蹈矩,丝毫没有不敬不礼之处,像今天这样掐断了他的话实属罕见之事,这其中必定了原因,于是便向陆夫人说道,“娘,你看我,差点又怠慢彦声伯父了。我这就回去。”
说完,便领着唐琬一起转身离开。
“琬儿,你刚刚为什么……”陆游小声问道,话说了一半又没说下去,因为他怕唐琬会认为自己这是责怪于她。
心意相通的人,就是有一点好,什么话只要点到,对方便可明白其心意,唐琬看了看陆游,说道,“我知道你刚刚想要为我解释上次的事情。可是娘气头刚过,你若旧事重提,岂不是又要惹得她生气!”
陆游恍然大悟,“还是你想得周到!”
唐琬仍觉得心有余悸,若是刚刚真让陆游把那些话给说了,陆夫人是会为自己那天的行为感到抱歉呢,还是会又起新的怨气呢?有些人的性情当真是捉摸不定的,就比如,这次去云门山,明明是提前与陆夫人商议好了的,可是回来还是惹出了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这一次,唐琬真正觉得,陆夫人于她,曾经是姑侄,如今只是婆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都要有个思量。
……
陆游夫妇二人随意收拾了一番,便赶紧往陆家正堂赶去。陆游刚到正堂外,脚还没迈进去,便听见屋内一人声洪如钟般说道,“这小子,怎么还不过来,如今都是娶了人家大姑娘的人了,自己怎么还像个大姑娘似的,迟迟不出现。”
“他这孩子,你也知道的,脾气那是随了我,快不起来。”听着这声音便可知,说这话的人是陆老爷,可是刚刚那位言语稍显粗俗的人又是谁呢。不过,不管他是谁,他口中的“这小子”听起来不是别人,恐怕就是陆家的三少爷陆游。
门外的陆游听了这一番对话,嘴角微露笑意,提脚迈进屋中,对着客座上首一位中年人,恭敬地说道,“小侄务观,见过彦声伯父。”
那位中年人先是满脸诧异,再又转为惊喜,紧接着,那张几乎乐得快裂开的嘴巴开合几下说道,“你这小子,终于把你等来了!”开口便是“你这小子”,原来他就是那位言语稍显粗俗的人,看来刚刚脸上的诧异,恐怕是未料到自己话音刚落,话中人便出现在自己眼前。
陆游同样是满脸的欢喜,“彦声伯父,可有好久没见你了。看您忙得都错过了务观的大喜事。”
这位“彦声伯父”笑道,“你这小子,还不快让我看看你的新娘子,沾沾你们的喜气。”
陆游这才想起一直紧跟在身后的唐琬,转身对她说道,“快,快来见见大英雄伯父!”
唐琬还未弄清陆游口中一会一个“彦声伯父”,一会儿又一个“大英雄伯父”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怕自己再多思考会显得无礼,便赶紧低着眉眼,微微弓身说道,“蕙仙见过大英雄伯父。”
彦声伯父顿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才说道,“夫唱妇随,这一对人儿,有趣得很。不过,贤侄媳,我可不是什么大英雄,在那些当官的眼里,我那是落草为寇。幸好现在天下太平,我空有一身武力,派不上用场,那些官老爷们也就不搭理我了。”
唐琬瞧了瞧面前的彦声伯父,道“伯父为人爽直,一看便有英雄气概,眉眼里更有几分似当年的岳将军。”
“蕙仙,”一直未开口的陆老爷突然叫了一声,“话可不能乱说。”
经陆老爷这么一提醒,唐琬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口不择言,岳将军、岳飞、岳鹏举,自己大宋与金人签下和议后,这些可都是禁词啊,如今,那位曾经立下汗马功劳的岳将军在皇帝的眼中就是个罪人,而她刚刚正是拿这个罪人和眼前受陆家人爱戴的彦声伯父相提并论,真是大错特错,若是被有些人借题发挥,那她可是与岳将军同罪了。唐琬意识到自己的错,慌忙说道,“蕙仙粗鄙,一时糊涂,妄加言论,还请彦声伯父不要放在心上。”
这位彦声伯父又是一阵大笑,待过了笑劲儿,才说道,“你这侄媳,咱们都是一家人,在自家门内说自家话,没什么妄言。况且,我这一生最尊崇的就是岳鹏举将军,你这话我听着喜欢。”
“彦声兄,你是性情中人,为人爽快,这是我最敬重你的地方。不过,如今世风日下,一句话便可得罪某些当权之人,万事还是小心为妙。”陆老爷劝道。“你说天下太平,其实,你我心里最清楚不过了,这所谓的太平不过是某些人粉饰出的太平,想我朝大宋数百年来,何曾遭受过这样的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