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情很烦恼。
他慢吞吞地跟在青年身后,苦思该如何哄得对方展颜一笑。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此刻却顾不上感叹新奇。
城镇的早晨总归是热闹的,沿街布摊的商贩比肩接踵,吆喝的花样更是翻陈出新五花八门,那一张张有老有少有胖有瘦的脸被初升的朝阳映得红彤彤,看上去格外精神讨喜。
街边身段窈窕的阿姊瞧见他时眼睛一亮,提着花篮碎步上前,笑盈盈地说:“这位相公,带朵花给家中娘子好伐?”
她生的眉清目秀,弯着眼儿吴侬软语时尤为赏心悦目。慕容情往晏夕澜的方向看了眼,见人未走远,便回头笑道:“娘行*见笑,在下还未娶亲。”
阿姊眼内波光流转,灵动狡黠。“那便赠与佳人,相公生的如此俊,又怎能没有红粉知己。”
慕容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被哄的一乐。
女子生就颗七巧玲珑心,见状,笑嘻嘻把竹篮递上前。篮底垫了块素色的细麻织布,各色当季鲜花井然有序的陈列其上,男人瞧了瞧,长指越过火红的木棉,小巧的杏花,停在篮内唯一一朵凛然绽放的白芍上。又娇又贵的品种,偏生美丽的让人愿意包容它的一切。
扔下足够买下这篮花的银钱,慕容情拈花行至青年身侧,笑着说:“诗和你看,它像谁?”
青年目不斜视,只管往前走。
慕容情也不恼,好脾气地将花送到他视线范围内,“国色当前,诗和怎狠得下心肠,视它如无物。”
之后又缠了好些功夫,男人仍旧一副孜孜不倦精神十足的模样。许是拿他没法,青年停下脚步,道:“生的再好再国色,也不过是供人把玩之物,可悲的紧。想怎么对待它是慕容教主的自由,看与不看是在下的自由,教主若还记得当今形势,就请暂且放下玩乐的心思。”
慕容情反驳:“你又怎知我是玩乐的心思?”
晏夕澜看着他笑了下,眼神隐含锋锐,“敢问教主可曾问过它的意愿?可敢保证从未对它生过丝毫狎戏之意?是否曾觉掌握拿捏易如反掌?”见人沉默不语,便用了然的口吻道:“您既生着轻视之心,又怎会有尊重之意?”
慕容情动了动嘴唇,意图说些什么。
“可您也没错。”青年的神情透着股高高在上的悲悯与无情,“物竞天泽强者为王,大家各凭本事,弱者被拿捏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有多大能力,就享受多大惠利,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是一种公平。这世上不存在不劳而获,只有百舸争流的激流勇进。”
说完这话的青年复而迈步,汇入人流匆匆前行。
慕容情想,这人怎么就这么可心呢。从形态到言语,可心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撕破那层高高在上百毒不侵的外衣,看看他还能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想必是极诱人的。
既生为人,就该落入凡尘,触手可及。
接下来的几天,晏夕澜很明智的没再提及分道扬镳相关的话题。前面说了,他不喜欢做无用功。
两人乔装改扮日夜兼程往北走,期间避过好几拨来者不善的江湖人士。慕容情仍旧是漫不经心慵慵懒懒的样子,嘴上也没个正形,可对他终归是温柔细致了许多的,偶尔眼神对上,黑黝黝的眸子还带着不加掩饰的讨好。
晏夕澜神经紧绷,思量自己的价值,和男人究竟是几分钟热度。
一个在原世界里将气运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如同提线木偶般只得随他举动而喜怒哀乐的人,自然是不可信,亦不能轻易信的。
晏夕澜回忆了下世界线最后的发展,当时已经和另外三位攻在一起,被宠爱呵护着的简钰,似乎只是因为慕容情深情款款地说了句:“我仍情难自禁的爱着你。”就摒弃前嫌抛下一切,和他彻底重修旧好了。
青年回神,问并辔而行的男人:“此事既不是你做的,为何不澄清?”
“为何要澄清?”男人懒洋洋地道:“中原武林陷入内乱,被自己人搞得乌烟瘴气,一个个还在那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唱戏。亲朋当仇人,仇人当兄弟,如此精彩纷呈的戏码我哪舍得叫停,合该捧捧场才对。”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像择人而食的野兽般凶戾兴奋,跃跃欲试。“我们这些邪魔歪道不把名头坐实了,岂不是辜负他们的期望。”
晏夕澜心想怪不得原世界里面对千夫所指无动于衷,还成天各处兴风作浪,真是没辱没你魔教妖人的名头。
“你这样被通缉也是该的。”青年坦诚道。
“本座可是魔教教主。”男人得意洋洋,言外之意是不通缉我通缉谁。
然后他们就被围攻了。
荒郊野岭,草木繁盛,十几名刀剑相向的黑衣刺客——估计树上还挂着几个。战斗一触即发。
慕容情忙里偷闲的玩笑说诗和这张嘴实在厉害,讲什么来什么。
晏夕澜挥剑斩落来自身后的袖箭,跟两名趁机扑上来的刺客缠在一起,忙的根本没空理他。对方显然是个明白人,深谙不说废话不分批送经验的重要性,兜头盖脸就是记狠的,派来的全是一流好手。实力差距摆在那里,由不得青年不小心。
令人意外的是慕容情。以晏夕澜的实力,应付两名刺客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更别提还要提放暗处时不时放冷箭的,这样一来,绝大多数压力便落在了慕容情身上。男人也不吭声,全接了下来,更是不时腾出手来帮晏夕澜一把。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