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少女还在絮絮叨叨地,跟云瑶说一些自己姨父家里的事儿。她的姨父同样是一位王侯,其位不在高肃之下;颖川侯与他两家联姻,自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至于她的姑母,也即是云瑶“将来的母亲”,一直跟着她的姑父留在外地,大约有二十年不曾回过洛阳了。

因此云瑶的新身份,七拐八折的,既让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又让人隐隐地感到畏惧。

而且即便是少女本人,也不晓得颖川侯的这一步棋,到底是针对她的祖父,还是针对她的姨父,又或是与她的姑父一同下的。总之这些天府里闹得沸沸扬扬,都知道府里多了一位表姑娘,而且很快就要与颖川侯完婚了。

连宫里的陛下都按捺不住,亲自下了赐婚的旨意。

云瑶从高肃身上收回目光,朝那位少女微微一笑。

从那位少女繁复且芜杂的话语里,她听出少女身边并无同族姊妹,亦无要好的手帕交(因为太尉位高权重,同辈的姑娘不是巴结,就是避之唯恐不及),此时多了一个表姊妹,便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索性亲自到这里来接她回府了。

那位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年纪,正是一派的天真无邪。

她不知不觉便想起了昔年的自己,禁不住哑然失笑出声来。

“姊姊不妨今日便回府,与我一同吃住罢。”少女喜孜孜道,表情全无防备。

云瑶笑着说了声好,忍不住又微微侧过头望着高肃。恰好高肃与那位管家说完了话,亦转过头来望了她一眼。两个人目光相撞,忽然又是一愣,眼里俱多了些了然的神情。

他们相处的时间太过长久,与旁人之间,难免会多了一些默契。

高肃又吩咐了那位管家一些话,便看到管家躬身退开,带着两位老仆、还有两架富丽堂皇的马车,一齐到庄子的后边去了。高肃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到云瑶跟前,唤道:“阿瑶。”

那位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转头望见高肃,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松开云瑶的手,溜了。

高肃等她走远之后,才无端端地解释了一句:“她是早已经许了人家的,过两日便会完婚。”

云瑶闻言一怔,随即笑了:“你……”

高肃正色道:“因此,我同她没有任何干系。”

云瑶按捺不住,朝他身前走了两步,靠在他的肩膀上,闷闷地笑出声来。

高肃顺势将她揽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额角,有些郁闷地说道:“只可惜我筹备得仓促了一些,等六礼走完,只怕三两个月都要过去了。阿瑶,”他低下头凝望着她,温和地说道,“这三两个月里,你便要一直住在太尉府里,直到我迎亲为止。忍一忍罢,嗯?”

云瑶乖巧地点点头,说了声好,忽然又问道:“为何不是住在我的‘生父’或是‘养父’的府里?”她记得刚刚那位少女说过,自己名义上的生父是她的姑父,养父是她的姨父。

高肃靠近她的耳旁,语气有些无奈:“此事是我同太尉私下议定的。”

所以不管是她的新“生父”还是“养父”,可操作的余地其实都很小。此事是他与太尉议定的,阿瑶留在太尉府里,才是上上之策。最最重要的是,在成婚之前,他还要设法和阿瑶真正的生父,也就是那位已经过世的侍御史的家里人,将事情一件件地清楚,宫里也要善后。这些琐事所要耗费的精力,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因此这段时日,阿瑶留在太尉府里,也能稍稍省却他一些心力。

云瑶虽然不明白那些事情,但隐隐也能猜测到一些。

她这两个月在庄子里过得越是平静,便意味着高肃承受的压力越大,所耗费的精力也越大。

这两个月以来,西晋政权颠覆,贾后与诸王联手上位后最后被扳下台,赵王取代司马衷成为新晋的皇帝,而且身边还有一个东海王虎视眈眈,压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但她在庄子里,却从未受到过任何骚/扰。

这仅仅只有一种可能性:所有一切的伤害,都被高肃压了下来。

他在洛阳城里承受了最大的压力,让她在庄子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了两个月。

念及于此,云瑶忽然又有些担忧,他此时跟着赵王走,日后东晋皇帝登基之后,高肃又该如何自处?一个手握重兵的颖川侯,想必东晋皇帝司马睿不会那样大肚能容的。

不知不觉间,她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高肃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苦笑道:“阿瑶,你整日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什么话。

她看看四周无人,忽然踮起脚尖,附在高肃耳旁,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有些担心。晋朝的八王之乱,最终卷进去了许多人。你当真,不要紧么?”

高肃轻抚着她的长发,良久地沉默不语,忽然他问道:“阿瑶,你愿意与我一同去北面么?”

“北面?”她有些惊讶。高肃的话题跳跃有些太快了。

高肃低沉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不可闻:“我与东海王亦不曾交恶。因此将来不管是谁登基,都动不到我的头上。从一开始,我便对他们说过,除匈奴之外,再不动干戈。”

他是晋朝最为锋利的一把刀,但这把刀的刀锋,永远对着匈奴人。

因此不管是赵王上位还是东海王上位,又或是任何一位郡王上位都好,高肃都能安安稳稳地做他的颖川侯。晋朝的皇帝只能罚俸、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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