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初静,人已寐。

上官婉儿怔怔地瞧着窗户一线外雪白的绒花漫天飞舞,不自禁的落下两行泪来。想起太平,想起她偷偷的那个吻,她好容易才弄清楚,弄明白喜欢太平是怎样的一种喜欢,那是男女之情,绝不仅仅是姐妹情。明知太平终将嫁人,却为何是这般的难过?她嫁了人,那自己又该怎么办?太平难道不喜欢自己,那个喜欢并非自己喜欢她那种喜欢吗?

这些问题,反反复复的纠缠着,好些日子了,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太平了,她当真是去随尚宫们学礼仪了吗?她是开心,还是在躲着自己?这些,上官婉儿想不明白,不知道,想知道,可见不着太平,又怎么去问她呢?她把哭腔极力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了旁边睡着的谢瑶环,拉过锦被罩过头,蜷着身子,许久才挂着泪痕睡了去。

翌日,她仍是早早就去了武则天寝宫,等候武则天起床。武则天也没有问她为何每日都这般早就来了,心知她是为了能见到太平,殊不知,太平也正在躲避着她,天未亮,那孩子就出了殿。虽有谢瑶环的回禀,武则天却也没追问宋玉。

宋玉确在躲着上官婉儿,她心有郁结难舒,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婉儿,更不知道婉儿问起来自己还能不能装得好似对成婚之事很满意的样子。

诺大的皇宫,竟然无处可去。

忽然,她很想要回去令月阁,仿佛只有回到那里,一切就又可以恢复以往。

这一日,她坐在洛阳宫不知明的一处僻静的园子里,也不知坐了有多久,被李旦撞见了。李旦见她一脸痴呆的模样,问起时方知武则天要给她招选驸马。本是一件好事,可看她这样子似乎极是失落心伤,李旦没问,拽着她就回了自己的宫阁,叫来王妃刘氏,又差人去把显和韦如芳也叫了来陪她。

所有人都好生默契,只管陪她闲聊着无所事事的话题,摆弄李显的香囊,斗一斗蛐蛐,不几日,武三思和武攸宁也加入了进来,甚至偶尔李贤、武承嗣和武懿宗也会来。宋玉不是不知道韦如芳定是私下泄露了什么,却也晓得他们对待自己的心意,即然大家都装作不知道,那便不必说破。

渐渐地,她竟有点乐于跑来李旦寝宫,沉浸在那些纨绔子弟最喜好的玩物丧志中。

这么一眨眼,就已经过了新年,过了十五,过了一整个冬季。

“太平,内侍省在准备天后寿宴,婉儿最近常去鸿胪寺,我看恐怕在天后寿宴时,便会顺道让你挑选驸马。”数月来,宋玉只是通过谢瑶环去了解婉儿在做些什么。比如时时去东宫,比如几乎跟武则天形影不离……

宋玉仍是一如既往的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谢瑶环暗自替她感到伤心难过,自那夜她痛快的哭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别看她平日里跟李旦他们有说有笑的,可那悲伤愁绪,全都深藏在心底,笑容也是僵硬的无奈。

斜阳夕照,在宫墙上洒下一片金黄,如火般带出鲜红。残阳退去后的色彩,划分了白天与黑夜,如诗人焚烧的手稿,载着殷殷血焰而去。

宋玉乘着步辇,飞快的掠过宫墙下每一道灯柱,朝武则天寿宴奔去。

寿宴并不如想象的那么隆重奢侈,却格外的喜气洋洋,连病中的李治也精神大好,与肱骨朝臣们觥筹交错。

宋玉拖延了许久,才在不能不出席的时候不得不去,饶是武则天疼她让她晚点去无妨,她也必须得做足了礼数。

怕见到婉儿,可一辈子都不见了吗?

“婉儿不在,去替天后拿风麾了。”谢瑶环先行去打探之后回来说道,宋玉暗松了口气,才整理衣裳,从后殿入内上去拜见李治和武则天,恭贺母亲万寿无疆。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李治看她来迟,略有不满道。

武则天见她来了,眼睛立时闪现光泽,爱护道:“太平最近身子不大好,没关系。”

“哦?”听她这么一说,李治倒吃惊得拉过宋玉来左右瞧瞧,“好了没?要不要让明大夫替你看看?”他说着就要吩咐王邦国去传。

宋玉忙拉住他笑道:“无碍了,多谢阿耶。”

“太平,那边竹园里头各家的郎君娘子们正在斗酒,你要不要也去玩玩?”武则天虽是疼她,该做的事还是得让她做了。

宋玉抿了抿嘴,尚未回答,李治抢先道:“正好,阿耶跟你说。”他扶住宋玉肩膀,凑近了低声道:“阿耶跟你说啊,这挑人,除了面相得好看外,这品格也至关重要。别小瞧了斗酒,以为它是玩闹,喝酒能看性情,喝醉了,能瞧品行,知道吗?”

李治说的调笑,却十分中肯,宋玉好不尴尬,慌忙点头答应,李治尚嫌不够,又招来谢瑶环嘱咐她帮太平看准了,这才放了她俩去。

“你说这孩子能选个好的么?我担心她还太年少,这要是挑到个不好的人可怎么弄?”李治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兀自担心不已,生怕自己女儿挑错人,将来过得并不好。

武则天凝目而视,却是笑了笑,“放心吧,她会挑个满意的。”

春寒料峭,竹林晕着一片水气,却抵不过园子里的热闹。

唐人大气开放,选驸马这事无需刻意回避男女之防,不过郎君们却并不晓得今日他们成了一件可供挑选的物品。大家都是宗室子弟,人又多,聚在一起并不都认得完全,若非宋玉这太平公主实在太独一无二,大概他们也顶多只注意到又来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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