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不可外扬。宝钗只是看重这海上贸易获利甚丰,只可惜国家禁海之传言此起彼伏,重重关卡、苛捐杂税多如牛毛,不得已同长公主殿下合作,也是借重她身份,方便做生意而已,并无跟她推心置腹、深交的打算。于是只是避重就轻,一语揭过此事,又道:“听闻宫中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身体欠安,不知可寻了什么名医诊治不成。”

提起此事,长公主也是秀眉微蹙,很是不安。长公主今日的荣光怎么得来的,她比谁都清楚。说是先为朝廷和亲,又在战事中提供重要情报,立下大功,可是这各色各样有功劳的人多了,朝廷是赏是罚还不是一句话。有的时候一开始赏了,过几天再反悔,寻了个什么是由,罚了家破人亡的,也不是没有。正是所谓雷霆恩泽,俱是雨露。她之所以能在京城众贵妇不怀好意的目光中支持至今,一来因为身边有个唤作桑落的伶俐丫鬟,事事提点,二来则是因为她投了这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的缘法。

站队这种事情,最是微妙不过。她的侍女桑落就不止一次地告诫过她,她已是两位圣人身边的人了,自然而然惹那坐在龙椅上的人厌恶忌惮,这种厌恶,是她再小心翼翼、挖空心思地讨好都没有用的。故而只能趁着两位圣人尚在的时候,早早给自己谋求后路。她想着发展海上贸易,正是为自己谋的后路。意在赚够了钱,跑到个小国,女扮男装,隐居起来,好享福过日子。可是,出海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不晓得商队猴年马月才能回来,此时若是她宫里头的靠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一切都会泡汤。

宝钗度其气色,趁机在一旁说:“听闻两位圣人和皇太妃娘娘都是得了痰症。可巧我有个堂弟,他母亲也是得了这种病,前几日有个女先生给治好了。公主殿下莫如试上一试?”

宝钗此语也是费尽了斟酌。其实论情理,她和宝琴的关系更近一些。之所以说是堂弟的母亲,把宝琴刻意撇清了去,是因为知道这长公主殿下素来有些不妥的毛病,最爱年轻美貌的女子,fēng_liú花心之名,传得很远,再被京城里那一起子盼着她倒霉的贵妇们编排,被她看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故而隐去宝琴,只说薛蝌。

长公主听了,略略来了些精神,正欲说话间,她旁边那受宠的大侍女桑落已经冷冷说道:“宫中御医妙手尚无济于事的,你荐一个女先生来,又能派什么用场?难道你竟不知道,这荐人入宫,是要担大干系的,若治得不好时,莫说你我,就是长公主殿下,也要吃罪责。你只管把这些事都放到一边,专心致志替公主殿下打理生意就好。”

宝钗听桑落如此说,只得赔笑应了。顷刻韩奇诸人到来,各自跟长公主见礼。长公主随即命人赐了宴。直至午后告辞之时,宝钗带了莺儿小红正要离开,那韩奇突然追了上来,在后头叫道:“薛大姑娘请留步。”

宝钗只得停下脚步,问他何事时,韩奇便道:“这几日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令堂大人急于嫁女,竟是挑都不挑,连傅家那等续弦,都忙不迭拿来说事,多有为姑娘抱不平者。并非在下冒昧,只想提上一句,从前在下所议之事,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其实这就是变相的提亲了。虽说不合礼法,但是经了薛姨妈那么一闹,礼法不礼法的,也就全成笑话了。韩奇的意思,宝钗自然明白,只要宝钗说声愿意,他这边再遣了人上薛家提亲,再不会有那傅家的续弦、换亲之事困扰宝钗了。

宝钗当面为答,一直回到家中,待到无人之时,莺儿终于按捺不住说道:“姑娘,其实韩爷的提议,大有道理……”

宝钗心中烦恼,看了她一眼,勉强打趣道:“怎么,难道莺儿看上他了?”

宝钗若出嫁时,小红是不是陪嫁还要斟酌,莺儿一家却是她一定会带去的。而莺儿,也是最有可能成为通房大丫头的人选。这些事情,早在许多年前,阖家尽知,故而宝钗才这般打趣,实际上却是不想提起这事了。

“姑娘!”莺儿果然羞红了脸,一脸娇嗔,不再说下去了。

但是小红却是来了劲:“姑娘请恕奴婢直言。韩爷确是良配。姑娘此时内忧外困,尽人皆知,姑娘的亲生母亲一意看姑娘不顺眼,想打发姑娘出门,她是当家主母,难道姑娘还能赖在家里头,一辈子不嫁人不成?便是姑娘有意如此,只怕这家里却也容不得。既然早晚都是要嫁,姑娘也并无什么青目之人,不若就嫁与韩爷,未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宝钗摇头:“他的盘算我也知道。无非是看着我是个持家的好手,想图个安稳罢了。绝非真的有什么情弊。”

小红着急道:“虽是如此说,但是也未尝不是一条可行之路。”

宝钗却只是摇头。她也知道韩奇此时的提议,无非是盘算着她相夫教子,必是一把好手,况且又跟他合作做生意,账目上也爽利,便想着娶回家当个贤内助。世间男子便是这般自由,娶正妻的时候,只管娶妻娶贤,自己喜欢哪个寒门小户的女子,只管纳了当妾室,甚至养在外面,成就所谓的妻妾和睦之道。宝钗原本也是看透了的,并没有什么不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十分抗拒起这种模式来。前世里直到她黯然死去的时候,韩家尚未败落,本来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只是她却感到很是厌倦,不想再把个人荣辱前程,和完全没有感情的夫家牵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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