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晨醒来。

昨晚睡前拉上的窗帘是拉开的,窗户半合,阳光投射进来,风里有香樟树和栀子花混合的清香。我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背对窗户,把被子拉到下巴。

栀子花的香气浓郁了许多。

我打着呵欠顺着香味抬头,一眼就瞅见靠里的床头柜上一只素青的广口矮杯,挤挤挨挨地插着好几朵栀子花。

……哪来的杯子啊还有我床头柜上的东西都去哪儿了。

我默了一会儿,按照经验环视房间,果然大变模样。

原先乱七八糟挤在床头柜上的书整整齐齐按照高矮分门别类地摆在书架上,养着多肉的盆栽放在向阳处,盆里的土还湿着。睡前随便扔在窗台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放原地。

我跳下床,脚下铺着一层长绒毛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把脚整个儿埋住了,只露出一点脚背。

……哪里来的地毯。

……不不不还是不要深究“某某东西哪里来的”比较好。

睡衣也换了,从裙子换成了衣裤。纯白的。

我拉开衣柜,塞在一起袖子彼此纠缠的衣服被衣架整整齐齐地悬挂,内裤和袜子都换成了纯白色的,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分格中。

客厅也变了样子,撕开的零食袋没了,水果摆成了拼盘造型,水果刀规规整整地摆在拼盘一旁,茶几上杂乱的杯子啊漫画啊游戏手柄啊全部收好了。沙发和柜台的都经过调整,要么贴着瓷砖边缝,要么和瓷砖边缝平行,总之看起来特别整齐。

整个房子都焕然一新,没有一处不是秩序井然一尘不染。

我:……

洁癖到这个地步,给跪。

这种“一觉醒来世界翻天覆地”的事情不是第一次,我确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怎么说呢,第一次发生的时候我高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睡了一天两夜,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去上课,一路都在思考怎么向老师解释。

到了学校后却发现一切如常,同学们各自做着该做的事,埋首在背记本和练习册里,老师视线平平地扫过我,没有人询问我消失的事情。最恐怖的是笔记本上写着两天的课堂里漂亮的记录,课代表发下的作业本上我没做过的题目写满了答案,字迹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间歇性失忆。

也许是压力太大了,出现了幻觉。我这么安慰自己。

后来又有几次我一觉醒来已经过去一两天,周遭的人却全无异样,所有的事情也都料理得妥妥当当;渐渐的类似的事情愈演愈烈,不再仅限于睡梦中,我会写作业写着写着忽然失去意识,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失去意识,吃饭吃着吃着忽然失去意识……

反正就是各种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又莫名其妙地恢复意识。

……真是日了狗了。

我没采取什么措施,一来这并没有真正影响我的生活,二来其实我觉得这件事还蛮玄幻。

三来,所有异常都是我重生之后发生的。

高三那年我死过一次。

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但也称不上特别痛苦。我摔下高楼,眼前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明明清醒着,身体却疲倦又迟钝,遍体的疼痛也像是隔着一层薄纱。阳光倾泻而下,暖融融地漂浮在四周,疼痛一点点褪去,热度也逐渐变得清晰。

临死前的时间线被拉长,像是行走在没有尽头的某个边界,上下左右都没有路,心里却没有恐惧也没有期待,只有安宁,仿佛游子踏上归途。

然后我惊醒。

我是不是真的经历过死亡?我是不是只做了一个梦?我是不是还活着?

考虑这些问题毫无意义。

但不可否认我确实很认真地考虑过,我疏忽了人际关系和对外交往,日益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遍又一遍回忆濒死的感受。

漫长的、长到失去了时光踪迹的安宁。

像是你知道自己有个珍重的东西,你没有得到它,但它一直在那里。

原来死亡是天堂的样子。

我这才明白什么香车宝马,什么纸醉金迷,什么酒池肉林,什么挥霍千金,什么巫.山云.雨,那些所有的源自物质的享乐和对于肉.体的满足,尖锐的的快.感,以理智为代价的爆炸般的高.潮,都是垃圾。

而来自他人的赞誉,尘世间的财富和权力,同样不值一提。

学生年代的一大好处是只要你成绩足够好,无论表现得多么奇怪和孤僻都会被视为理所当然,再加上那是高三,没有人对我的变化感到惊奇;我如愿独来独往,日渐寡言。

我顺便也研究了那些我没有记忆的事情,通过“我”留下的字迹、对居所和服饰的改换、为我的成绩做出的卓越贡献、周围偶尔泄露的只言片语。那个“我”的表现非常接近我,我知道“我”一定很聪明,并且意识到我的存在。

但那个“我”和我仍有不同,我说不清楚,却能感觉到,大多数时候“我”是波澜不惊的,只是极其偶尔,感觉到的情绪是发自内心的冷酷和目中无人的暴虐。

有人开玩笑似的对我说过:“你有时候会很可怕”。

我开始写日记,介绍自己的情况啊介绍他们的处境啊介绍这个世界啊。我没想到会得到回应,毕竟这整件事情都太奇幻了,对当事人而言,冲击力不亚于亲眼目睹恐龙灭绝。

可是有人回应了,他留下了名字。

他们陆陆续续留下了名字。

不管事实有多么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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