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笑。
不喝就是死定了吧。难怪白天姗姗那样说。
“我……愿意的……”
那人点点头,说了一句“好好养伤”就走了。
素昧平生,他肯这样尽心救我,我很是感激,又隐隐有些担忧。
人间医者大都有这样的毛病,见了病痛的人总想着要去救一救,并不考虑会不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他虽然也有点道法,但我实在不知我自己会给他惹多大的麻烦。昆山壁里的谜团悬而未决,我甚至连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更不知道明里暗处,究竟有多少人神妖鬼想要我立马毙命。而这位医者,会不会也被我连累呢?
我正烦心,另一个人门也不敲就进来,同时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臭。
湛星河走到床边,状似驾轻就熟地拿起一支芦管,道:“下午的药还剩了些,我加入曼陀罗花热过了。师叔说尽快喂你就好,估计也没什么火候的说法。你喝吗?”
我心说小子,早几个月你还“先生先生”叫得黏黏腻腻,这会儿我换个样子你就这般冷淡,还真是薄情啊。
一点没去想明明是我自己偷取了人家先生的遗体,还被关在里面出不来。
湛星河看我不答话,自言自语道:“下午还能说几个字,现在话也说不出来了?”他皱眉看了我一会儿,又道:“这样吧,你要是不想喝药,就眨眨眼。”
我忙把眼睛瞪得铜铃大。
湛星河也瞪着我。等了好久,我眼睛酸涩得不行,眼泪都从眼眶处溢出了,才听到他说:“好了闭眼吧。眼珠这样红,还以为你入魔了。”
我赶紧合上眼皮,下意识地想揉一揉眼睛,刚动动手指就被一阵皮肉撕扯的疼痛阻止了。
一阵凉意爬上我的眼周,酸痛的眼睛周围被人用冰凉的指尖轻轻揉过。
“你的眼神很奇怪。”湛星河说,“等你好了,要告诉我你是谁。”
我几乎落泪。
湛星河有样学样用芦管喂我药物,但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小子,就算刻意放轻了手脚,动作之间也时不时扯到我的伤口,或者洒出几滴药。他明显没有姗姗那样细心,药里没有加蜂蜜,药液里那股腥臭酸苦比之下午越发浓烈,令人作呕。
好在我喝着喝着,从嘴里就开始发麻,到后来连吞咽的动作也做得隔着一层纱布似的,药物的苦臭倒是因此不再明显了。
小小一碗药终于喂完,湛星河与我都舒了一口气。
“你要不要喝点水?”湛星河犹犹豫豫道。
我疲惫地眨眨眼。
“好,你等会儿,我去倒水。”他走去屋子中央的桌案拿水壶。
我:……………眨眼不是“不要”的意思吗?
我无奈地任由他摆弄,用芦管喝了一些冰冷的清水。
反正嘴里没什么感觉,喂我什么我都无所谓了。
湛星河喂完水,终于心满意足。他学着刚才那个人那样点点头,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喂你。”
………你快走吧大哥………
我看着湛星河走出屋子掩好门,月光被挤出门外,一丝都透不进来了。
药物起效很快。我从脖子开始发麻,没过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木木的。原先那些尖锐的疼痛终于偃旗息鼓,我带着不安惶恐疲惫伤怀,逐渐陷入沉睡。
旁的什么都不求,只希望我睡了还能再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