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流民实在没有了家园,甚至原本在受灾的老家就没有土地,为了自己和家里人能吃上饭,只得主动当壮丁加入到厢军里来。
厢军这边呢,虽然大家都明着吃空饷,但每年上报朝廷的时候,总要说些人员的出入的,老了残了的需要新人来替换。
总不能明着凭空捏造一些不存在的人来欺瞒朝廷,保持两千左右的人数也是必须的,所以抓流民进来补充人员,也就成了约定成俗的惯例。
所以长此以往之下,厢军里都是些什么人大家也就能明白了,一帮流民啊,还有什么贼偷泼皮啊组成的一支军队,平常不惹事就算好的了,有战斗力那才怪了呢。
这样的军队,与其说他们是军队,不如说是一帮苦力,因为他们平时干的也是苦差事。
大宋的百姓服劳役虽然是统律里规定了的,每年每户出一个壮劳力,役期是十五天。
但和其他朝代不同的是,宋朝服劳役是有钱粮拿的,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贴补百姓服劳役期间耽误的劳作或其他营生的基本损失了。
可江南这里,老百姓还是比较有家底的,特别是家里的营生收入比较多的,更不愿意家里能干活的壮丁去给朝廷服劳役,拿的那点钱粮和给自家干活的产出差距太大,怎么都不合算。
至于有钱人家和买卖人,就更不用说了,谁会亲自去服劳役?
一般就是雇人去替自己服了朝廷每年的劳役,朝廷这边只要有人干活就成,至于是谁,又是不是雇来的,他们才不管。
所以每年需要疏通河道,修整城郭或者排水灌田的时候,厢军指挥使就明着标价,谁肯出钱,就让厢军里的人去替他们服劳役。
从社会发展和分工合理性上来讲,让百姓继续从事自己的事业,让厢军这帮闲散人去替他们服朝廷的劳役,对社会经济发展是有很大帮助的。
只可惜苦了这帮厢军,去干苦活不说,自己的得利也只有朝廷给的那点钱粮,真正雇佣他们的那份钱,是到不了他们手里的,上边的指挥使啊、副将参将啊、虞候队正分完了,到他们这里啥都剩不下了。
若是遇上个好的上官,说不定还能买上几十坛劣酒慰问他们一下,别管那酒够不够分,有就不错了,总比什么都捞不着的强。
反抗?没有用的,大宋文人的命值钱,流民贼偷泼皮的命可不值钱,特别是他们到了厢军里头,命就更不值钱。
不听指挥的,上头将军随便给你安排个罪名说你违反军令,轻则一顿杀威棒伺候,往重了说,砍了脑袋也没人说什么。
这年头,什么叫贱人呢,厢军里这帮子人,就是真正的贱人,劳力贱,命也贱。
人的命贱了,就开始得过且过,偷奸耍滑那都是轻的,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肯干,没有底线也是正常现象。
前几天何存葆带出去的三百来人,那就是两千厢军里选出来的最能打的了,其余的那些,刀枪怎么使都不会,平时的训练?不存在的。
杨怀仁觉得用治理漕军那一套来治理厢军还是不够的,还没琢磨过来如何去做,第一天厢军集合训练的时候就出了大事。
黄大银带着两百禁军控制了厢军大营,把何大人的亲信抓出来送去扬州府衙让朱大人定罪,剩下的人便要求他们第二天便开始接受禁军的训练。
黄大银觉得吧,好兵都是练出来的,越是不练,越是垃圾,但垃圾要是练练,也是可以废物利用的,不指望他们上阵杀敌,起码应付地方上的贼匪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可第二天一大早的,好不容易连抽带骂的把厢军打骂着从营帐里走出来,还没开始跑呢,禁军派过去暂代将领管理的人,只是按照禁军的规矩说跑在最后三分之一的人不给饭吃,就有一半厢军不想跑了。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自己知道自己什么货色,跑步肯定不行的,既然跑了也是没饭吃,没跑也是没饭吃,那还干嘛跑呢?
禁军上去就拿鞭子抽,可那帮人就是不动弹,宁愿被打死,也不远饿肚子,禁军看这帮耍无赖的人太多,也不好都绑了,只好绑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把事情报到了杨怀仁这里来。
杨怀仁寻思着黄大银这都是通远边军的老人了,训练士卒最是拿手,连他都都搞不定的事情,看来是真遇到麻烦了。
等他带着几个兄弟和亲兵过去一看,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厢军里的米仓里全都是糙米,就这还是掺了沙子撑分量的,按说朝廷给地方厢军的钱粮都是由扬州府衙门供给,以朱大人的性情,不至于给人家掺了沙子的糙米吃。
杨怀仁转念一想,朱润卿这种人,不会去克扣厢军的钱粮,至于发给厢军的白米为何变成了糙米,那就是原先何大人和他的亲信们干的好事了。
如今这帮人已经都在大牢里,杨怀仁不怕他们得不到应有的惩罚,胡铁胆被杨怀仁升了官,现在专门负责逼供,手法那叫一个熟练。
想要马跑,却又不给料,这不合理。厢军本来就吃的不好,再不给饭吃,还真是不行。
杨怀仁想了想,不能拿厢军和禁军比,有些方法用在禁军或者漕军身上合适,用在厢军身上就不合适。
以前的禁军虽然混蛋,可荣誉感还是有的,争强好胜之心更是不比江湖武人差,可再看看这帮厢军,还真是一滩墙都不待见的烂泥。
当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垃圾,就算是没有骨头的烂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