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客店里喧闹的人群也都散去,各自休息了。但在这间小小的客房之中,渡云三人依然禀烛对坐,相视不语。
当陈素青问道为何渡云二人要去找自己时,渡云的神情微微动了动,口中的话几次都说不出口。
陈素青看出他的异样,轻叹了一声道:“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我还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吗?”
渡云看她虽然面色自如,言辞淡然,但语气中却透露出一种极为深沉的哀伤与悲痛,心中也不由升起一阵悲悯。
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略微垂了垂头,道:“陈姑娘,对不起。”
陈素青苦笑了一下,道:“您几次三番救我,这对不起三字,从何谈起呢?”
渡云面色一暗,吞吞吐吐的道:“陈夫人还有潇碧庄……”
陈素青听到他这句话,脑中一闪,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霎时间,她感觉自己心底看似平静的海面突然破开,从下面涌上一阵阵悲伤的巨浪,仿佛要把她掀翻。
陈素青被这四面八方涌来的悲伤打的头昏眼花,心底一阵阵涌上的浪,哽在胸口,吞咽不得,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横在那里。陈素青感觉全身血液好像凝固,从头凉到了脚,全身上下都没有了知觉。
渡云看陈素青的样子,脸一下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心中也有所感,于是在一旁犹豫道:“您知道了?”
陈素青整个人还翻滚在无边苦海中,仿佛没有听到渡云的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说不出话来。
渡云呆在一旁看了一下,见她神色不对,心中也有些担心。知道她几次三番蒙受大劫,生怕一时难以纾解,伤了心怀,倒弄出病来。
于是渡云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声:“陈姑娘。”
陈素青身子微晃了晃,才缓过神来,扭头看着渡云,然后低声道:“是真的吗?”
她虽然只说了四个字,但眼神中却是深不见底的悲伤,语气也是寒彻心扉的苍凉。一时之间竟让渡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渡云只能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我.....”
他看着陈素青那双悲怆的眼睛,实在难以继续往下说,只能又垂下头去。
陈素青的嘴唇微微颤抖,道:“他们说,我是不信的,我求你老老实实告诉我,我母亲她....”
渡云低下头,沉声道:“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二位夫人都.....”
陈素青闻言,双眼陡然睁大,身子向渡云那里倾了倾,声音也提高了几分,道:“是你亲眼所见吗?”
渡云抬起头来,看了看陈素青,复而又面带愧色的低下去,点了点头。
陈素青只感觉头被什么猛的击了一下,胃里一阵翻腾,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渡云见了,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了她,阿福连忙端了水过来,递给了陈素青。一边轻轻为她拍背顺气,一边劝道
“陈姑娘,你要小心身子啊。”
陈素青大口的喘了两下,感觉说不出话来,她此刻也不知道是悲是怒,是惊是怕,只感觉一片空白,全身都不受控制,只有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渡云见她这样,心中也不好受,他自从潇碧庄出事以来,陈素青的反应,已有所预料,但真到了当下,总还是心有戚戚。
于是他站起身来,默默的将地下的秽物都清扫了,等他再回来时,阿福已经扶陈素青重新坐下了。
陈素青捧着阿福递给她的水,好像神有些回来了,泪也止住了,但依旧靠在床头不语。
渡云见她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要不你先休息休息吧。”
陈素青顿了一会,才道:“你知道是谁下的手吗?”
渡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去晚了。”
陈素青又问道:“我家里还有谁?”
渡云见她连番追问,也只能作答,于是重新在床边矮凳上坐下,道:“自你离家之后,我隔几日总还是会去你家一下。那时候陈夫人便将家中众人全部遣散。”
说到这里,他又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那时候我还不理解,现在想来,恐怕陈夫人早已预料到这场劫难,做了玉碎的准备,只是不想连累家人。而坚持留下的人,我去时,也都已经.....”
陈素青听到渡云说到早有预料,心中想起临行前李碧璇的交待,突然全部明白李碧璇的计划。知道母亲那时候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想要用自己的死来保全风渊剑和自己。
只有摧毁潇碧庄,才能彻底平息天下人觊觎,而要让天下人相信,则就要加上性命的筹码。
陈素青想到李碧璇的苦心,心中又掀起一阵波澜,渡云见了,只当自己的话又让她伤心,便连忙上前劝慰几句。
陈素青满眼含泪,看着渡云道:“你真的看到我母亲的尸体了吗?”
渡云见她再三问起,知道她还是难以接受,他虽是修行之人,毕竟也知人情。一时间,心中竟有些酸楚。
但他此刻也只能点头肯定,然后又低声道:“是我亲手将她们葬了。”
陈素青听到这里,心如死灰,眼神一瞬间又失了神,只呆呆的说了两个字:“谢谢。”
她这话一出,渡云心中更加难受,也不知如何应答,只能在一旁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陈素青的面色才稍微恢复了一点,好些中毒的症状也有所缓解,身体恢复了些力气。又对渡云道:“我想回去看看,您能陪我吗?”
渡云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