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也不催她,端起茶盏轻抿,宋珩眉眼间有些不耐烦,看也不看她。
荷月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这个王妃,果然是容不得人的,而王爷如今也全然指望不上了。
她最后一丝希望终于沉没到黑暗里,脸色有些发白,定定看向宋珩,低低应了声:“是,能去陪伴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荷月告退之后,宋珩长长舒了口气,似笑非笑看向灵芝,“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鬼。”
她这个法子,既遣走了荷月,又没撕破脸,又能让荷月处于武林盟的监视之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荷月接受的话。
灵芝噘起嘴,故意道:“怎么,王爷可是舍不得放人?”
宋珩佯怒挑了挑眉,遂又勾起唇角坏笑,“反正将我的侍妾都赶走,往后就只能辛苦娘子你了。”
说完朝灵芝搂去,灵芝轻笑着往旁躲,却没能来得及,被他手臂紧紧圈在怀里,只好仰着脸瞪了宋珩一眼:“我该走了。”
“嗯。”宋珩点点头,在她唇上啜一口再放开,低低道:“你先回去休息,这边,你放心。”
灵芝回了清欢院午歇,宋珩仍呆在书房里,不知在忙些什么。
夏日午后,王府内四处静悄悄,大双獾睦认率刈怕子打瞌睡。
宋珩不惯多人伺候,芝兰阁又是闲人免进的地方,所以平日里宋珩在书房的时候,近身伺候的活都大双亲自动手。
荷的窗户看出去,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冷。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王爷连一线希望都不给她留,她已经不求留在他身边伺候,只是想呆在王府而已,这样都不行?
她的心如冻在冰层底下,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冷硬起来。
还好,她还可以靠自己,她不信,王爷真的可以完全无情!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厢房门,往大双走去。
“荷月姐姐。”大双笑嘻嘻看她从廊下走过来,“整理藏书可是无聊了?要不要喝杯茶。”
她一面说,一面从茶盘上取出一只杯盏来。
荷月浅笑盈盈,来到她身边,弯腰看了看红泥火炉上的陶壶,“差不多了,可以加料出沫了。“
大双小心翼翼将火炉关了半扇门,陶壶底下的红焰顿时小了下去,她探过头看着茶汤,认真道:“还差半分火。“
话音刚落,只觉后脖子处一酸,脑袋一麻,坐着的身子软软往后倒去。
荷月放下手头的葫芦茶瓢,伸手扶住大双,防她摔倒发出声响,将她半背半扶,迅速沿着廊下内。
再往外看了看,四处静悄悄。
她镇定自若地关上门,来到廊下,那茶汤刚刚好,她迅速加入盐梅,香草等茶汤料,搅拌开来,再将茶水滤到茶壶中,从袖里取出一枚极小的玉瓶,揭开瓶盖,芳香扑鼻,那透明的液体转瞬融入茶水中,茶汤的香甜味扑鼻而来。
她端上茶,穿过正厅大堂,绕过屏风,来到后头书房,轻轻敲了敲房门。
“王爷。”
“进来吧。”宋珩的声音响起。
荷月推门,迈过低低的门槛。
“大双呢?”宋珩见来的人是她,有些诧异,看了看她身后。
“王爷。”荷月毫不掩饰声音里的深情与悲戚,抬起眼,双眸脉脉如秋水,深深看向宋珩。
“荷月就要走了,想再伺候王爷一日,还请王爷,允了奴婢。”
宋珩也看着她,听她说完这句话,眼神落到她手头的茶盘上。
荷月心莫名一紧。
宋珩幽幽叹了一口气,似为荷月的情绪所感怀,收回目光,点点头:“难为你忠心。”
荷月暗自松一口气,走上前,提起茶壶,给手上的青釉松竹纹杯中添满茶水,递到宋珩桌案上。
宋珩深吸一口气:“好香。”
荷月见他神情中的欣悦,咬了咬唇,心底又软又痛,他的一颦一笑便如这茶水中的药,只需两滴,足以将她迷醉。
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留在他身边,就这一点点愿望,他不给她机会,她也要为自己试上一试。
就算,就算事后他要将她赐死,她也绝不后悔!
若是再见不到他,这样的生,岂不是生不如死?
宋珩似恍若不觉身旁的荷月百般辗转纠结的心思,轻轻端起茶饮一口,再抬起头对荷月道:“你先下去吧,若有事我再叫你。”
“是!”荷月双手紧捏在一起,回过身,嘴角露出一抹笑,往外走去。
她并未走出大门,只在书房门口隔扇旁,静静而立。
宋珩一面饮茶,一面奋笔疾书,不一会儿,似有些疲惫,不时以胳膊撑头。
荷月眼角的余光往里扫过,稳了稳心思,捏紧了袖口。
果然宋珩站起身来,荷月忙迎上去。
“王爷。”
宋珩半眯着眼,穿过落地罩,往里间床榻上走去,应了一声道:“有些累,我小睡一会儿,你守在外头便行。”
“是。”荷月见他躺到榻上,过去轻轻替他放下帐子,再往外退去。
宋珩还朝她嘱咐:“你去外头吧,过半个时辰叫我。”
“是。”荷月乖觉应着,转身退了出去,长长的裙幅似波浪叠叠划过轻快的脚步,闪到门外,轻轻关上了门。
院内照旧寂静一片。
她数着时间,差不多了,没时间再等待。
她猛地拉开门,往里走去,踏地无声。
书房里间,薄薄的绡帐里头,轻缓而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