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风越过宋珩,走到汪昱跟前,低下头,用仅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是吗?”
语气一如平日沉稳,丝毫不见震惊或者激动。
汪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已无暇深想,下意识伸出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揪紧程逸风裤腿。
“先,救我……”
他话还未说完,只觉背上一凉,尖锐的厉痛从背脊直贯穿到胸口。
汪昱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一柄银色的剑尖赫然从他胸口穿出,鲜红的血顺着剑身一滴两滴画出血线,格外刺眼,血肉撕裂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已渐渐抽离肉身。
他缓缓抬头,嘴角涌起腥咸,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绝望而怨毒地看向程逸风:“你……是谁……的人?”
程逸风微微一笑:“你猜。”
说完“唰”一声,长剑抽出,汪昱胸口赫然多了个血窟窿,鲜血狂涌而出,他双手捂着胸口,终于无力地仰面倒下。
程逸风这才往后招手,示意后头兵士上来收拾:“卫国公世子拘捕反抗,已被就地正法,将其余贼众统统带走。”
汪昱吐尽最后一口气,眼睛仍睁得老大看着天,连程家都是宋珩的人!
他输得不冤啊,不冤!
宋珩果然是不甘心的!
先帝爷,你们宋家子孙,终究也自相残杀了吧!
他嘴角浮现一丝诡异莫名的笑,那笑随即僵硬下来,再也不动了。
宋珩匆匆越过汪昱尸身,轻轻握住迎上来的灵芝双手,二人眼神交汇,都无限感慨。
“没事吧?”
“没事了。”
几乎是异口同声,灵芝忍不住掩嘴一笑。
宋珩也笑了,轻轻在她手心抚过再松开,回身领着程逸风进了芝兰阁。
灵芝先请程逸风安坐,出去招呼惊魂未定的小令等人上茶。
”你不便在这里久留。“宋珩沉吟着,眉间仍然凝重:“宫里暂时按兵不动,先看看宣德帝反应再说。”
”是。”程逸风微微欠身:”许振此时应也快要回宫,皇上必顾及不暇其他,定会先看好宋琰。“
宋珩眉头跳了一跳,点点头,仔细咀嚼着程逸风那句话,喃喃道:“我们现下要等的,便是他自顾不暇的时机。”
程逸风与他简短商讨了善后之事,匆匆回了宫里覆命,同时回去的,还有宋琰,以及宋玙的死讯。
当夜,京师全城戒严、宵禁。
神枢营与神机营各派出两个团入城,负责紫禁城防卫。
街道上兵马司巡卫一队接一队,举着火把,沿着大街小巷仔细巡查而过。
整个卫国公府都陷入死寂,偌大的园子一盏灯都没有,在寒夜中如鬼域,朱漆大门贴上封条,威严华贵的宝山脊在夜风中透着几分凄惶。
入夜后的京城,就连一向最为热闹的通惠河畔,都没了喧嚣,各茶坊酒肆戏院,都被抓捕卫国公余孽的士兵里里外外清查了个遍。
不用宫里任何通报,太子之死已经在日暮前传遍了整个京师。
“听说是京城第一风雅的汪公子,卫国公府汪世子,养着成千上万的私兵,趁着太子寿宴时在西苑里设埋伏,准备将太子和秦王一锅端了,幸好秦王机智,跑出来给外头的羽林卫通风报信,这才把汪世子拿下了。“
”可太子没了。“
”太子没了?“
”啧啧,可不是,听说被乱箭射死。“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被乱刀砍死的!“
”嗨,怎么死的重要吗?重要的是死了!“
”没错,死了,这天儿就真的要变了。“
“秦王真是好命啊!”
“好命?是天命还是改命,真不好说。”
“嘘——”
……
紫禁城内,乾清宫灯火通明,宫娥林立,人人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隐隐能听见外头传来女子尖利又凄惨的哭喊声。
”把皇后送回去,多派几个人看好了,别让她乱来。“
宣德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然后在两个内侍搀扶下走进殿门,脸色白如金纸,看也不看跪地的宋琰,踉踉跄跄往内寝走去。
穿过鲛丝珠帘,这才冷冷道了句:”去你大哥面前跪着。“
”是!“宋琰毫无怨言,一叩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宣德帝重重吐出一口气,神色恍惚,他再怎么防范,这两个儿子还是出事了!
他以为他派人去能来得及救回宋琰一命,哪知道,死的人会是宋玙!
皇长子宋玙,太子宋玙!
宣德帝心口像灌了铅,重得五脏六腑都往下坠去。
”皇上!“庄青萱应召而来,伺候着宣德帝半躺在龙榻上,亲手接过宫女递上的毛巾,先让他净手敷面,再轻柔道:”您闭上眼,臣妾给您用热毛巾敷敷,再给您揉揉太阳穴。“
宣德帝轻轻颔,顺从地闭上眼。
庄青萱轻揉地将毛巾覆盖到他眼皮上,虽宣德帝将情绪压制得尚好,红色的眼眶和眼角的泪痕,仍暴露了他方才的激动。
热气透过眼皮,让他悲痛的心情稍稍得到一丝缓解,心头又涌起些希望。
没了一个儿子,好在还有一个,他的天下还好好的,还能再多生几个。
只是,宋琰这个孽子!
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的狂妄的心思!
宁玉凤这边带了影卫过去的时候,程逸风已带人追捕汪昱而去,西苑内留下的是收拾残局的宋琰和宋玙已经变冷的尸身。
宁玉凤将宋玙尸身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