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才刚走,那个小乞丐便一声不响晕了过去,我扶额。
本着“好事做到底,摆渡到岸边”的原则,我忍着自己身上几处刀口的痛楚,走过去把他弄到背上,他很轻,瘦瘦小小,几乎没什么肉,这让我这种从小就是个练家子的人很轻易就能背起他。
走了没几步,我却又不得不停在眼前的叉路口上搔头抓耳,原地来回踱步了几圈,正打算随便走一条路碰碰运气,却听见背上之人突然一声微哑的开口:“左……”
我侧头撇了他一眼,眼睛微闭,眉头稍皱,似老僧入了定,但是我确信我刚才绝对没有听错,他应该是醒着。
我依言,选择了左边的道路。
几番辗转,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医馆,我匆忙把他放在病床上,交待几句话给郎中后,就想到另外一个房间去处理我身上的伤口。
还没有迈出门槛,却听见一声呼喊,我扭头去看他,只见他此刻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睛微睁,淡淡的目光拢在我身上:“你……”
我以为他要问我为什么救他,或者一声傲气的说不要我救,再或者就是跟我道谢,又或者要解释解释那些黑衣人。
脑瓜子一阵蛋疼,我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屁话就别说了,要不然等下血都流干了,我把你背过来这么远你别是这么死的啊!”话一出口,又觉得说的有些太过了,我偷偷的瞟了他一眼。
他似乎也不太在意,只是欲言又止。
我见此连忙拉了个药童就往另一个房间钻,让她给我身上的伤口上药去了。
然而我却不知道就那么一刻间,我却错过了一个后来知道事情真相的一个关键线索,以至于我后来做的事都是错的,错的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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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处理好伤口后又回到那小乞丐的房间时,他双眼阖着,可能是疲极,已经睡着了。
他身上的血污都被清理干净,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带着一袭淡淡的药味,纵使浑身是伤,脸蛋却是不减丝毫风彩,没想到把脸上厚厚的污垢洗掉后,这小乞丐居然长得很不赖,尚且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还没有长开,像一个瓷娃娃一般精致,怪不得会把他看成了个女孩子。
想到这里,我禁不住又想到刚刚我把他裤子撕破的囧状,纵使他还是个只有十岁的小孩子;纵使我从小偷偷看过很多民间话本子,思想奔放;纵使我也曾换了男装去过春红楼,调戏过妓子,纵使我还偷窥过贺淼那祸水洗澡,虽然只看到一个光溜溜的背影,就被那厮发现给从二楼扔了出来;纵使……
但是,我尚且还是一个十四岁多尚未及笈的黄花大闺女呀,这等限量级别的一幕真的会有点不好意思的,我深深有些为我大泱国良好社会风尚堪忧啊,伤风败俗呀,伤风败俗!
但是,我将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又已经算是以恩抵怨了,而且在这个基础上,我自己还受了伤,然而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似乎救他的人应该算在大夫身上,他才是救命恩人,但是这么说的话,却又是我把他从那么远背过来的,要不然他都在路上死了也说不定。
我自怨自乂一番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原谅了我自己,如此,我便心安理得的可以走了!
正欲将走,想了想,又掏了掏钱囊,给他在床边放了好几十两碎银。
若有可能,何以作贼呢?
每个人都有其不得已吧,就像我家爹爹,若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何以继承刻玉的家业呢?
我隐约只知道十一年前,我阿爹还是个在江湖上颇有些侠名的逍遥剑客,凭一把望月刀,游历江湖近二十载,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全凭自己喜好,有着一行志同道合的侠客,游山玩水,饮酒欢歌,快意江湖。
因为娘在我出生时就死去了,阿爹更为疼我,去哪儿玩都会带上我,几乎居无定所,每天可以见到不同的风景,游玩多姿的山水,见到奇装异服的面孔,由此,我尚且只有三岁,却也是玩野了一颗心。
然而,所有的恣意生活结束在十一年前,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大伯死了。
大伯全家都死了。
他的可爱的儿子,我叫他小哥哥,也死了。
我哭了,忍不住很大声的哭了,但是阿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来哄我,逗我笑。我后来才知道,他只是心更痛,泊泊地流淌着血,刺痛得早已经哭不出来。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睛里不断涌动着悲漆,有恨,有痛,有爱,有怕,有悔。乱,非常乱,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样复杂。
从那天起,我阿爹就继承了白家庄,天下第一刻玉人。
我年纪尚小,不明白刻玉人是一个什么概念,白家庄又是怎样一个存在,我只知道,阿爹再也不带我游历江湖了,再也不带我游山玩水。
他变得很忙,忙得经常不在家,少则一天,多则十天半个月,甚至最长的一次我半年才见他回来,由此我童年常常觉得很孤独。
娘死了,爹不在,一个家几乎没人管我,于是经常跑出去欺负欺负那些经常在大街上向小摊主收保护费的恶霸,然而每次大打出手,我总收不住力,不小心就会打坏了好多摊主的东西,以至于,那些小摊贩的大叔阿婶不但不感激我,还常常把我和恶霸归为一类,这让我很是郁闷;